就要把饭碗打破的,因此打碗花是我爱而不得的东西了。如慕如渴地看过那么多次花开,也曾斗胆掐过两回,晚上吃饭时战战兢兢,要用两只手紧紧把碗捧住,生怕一不小心,打碗花的禁忌生效,使大人知道我日里偷偷掐花,明知故犯,而要打我了。我却好像从未意识到过它只开一个白天,大概也因为整个夏天,木槿篱笆上都不曾缺它粉紫色的花吧。
除木槿外,这时节同时盛开的还有牵牛与紫薇。北京街边多有随地而生的牵牛花,在绿色油漆的栏杆边,或在用作绿化的卫矛冬青沉闷的篱笆上,常见攀缘的牵牛在清晨开放。秋天时如果去郊外,沿路牵牛十分常见,蓝色者尤多。城中多见红色的圆叶牵牛。北京的夏天是一年中难得多雨的季节,有时夜里下过雨,早晨在小区月季与蔷薇繁密杂沓的篱笆上,忽然看见盛开的玫红色牵牛一线牵垂而下,轻薄微皱的花盘下花管如白玉,在阴凉发暗的空气的衬托下,格外沉静而有精神。有时在老小区的窗框上,也有人家种的牵牛,一两只瓦盆,已经可以将窗框爬得很满,晴天的上午可有半日花看。
紫薇的花期很长,年年从七月初开起,到七月底,已不复最初的袅娜,一边碎碎开着,一边结出绿色的小圆果子。花红白皆有,红薇的颜色比之紫薇又更鲜明。每年第一次看见紫薇花,总想起《玉簪记·问病》一折里,陈妙常上场时唱的几句:“闲庭开遍紫薇花,人在天涯,病在天涯。”简单的一句,揭出时序与人事的变化,使人同此恍惚。是枝裕和的《步履不停》里,把紫薇拍得很细致。小孩子们出去玩,之前他们一直不熟,小敦对另外的姐弟俩还有一种出于自尊的戒备,面对从高处垂下的紫薇花,气氛却一下子柔和起来。三人一起看花,后来姐姐拿着掐下的花回来,一进屋便交给正在和外婆说话的妈妈,外婆说完话起身时,把花枝拿走——夜里,当所有涌动的不安与伤心、隐在暗处的不满与龃龉都静下去后,借着窗格透来的一点微光,插着紫薇花的小玻璃瓶,长久地摆在黑暗的桌子上。这部电影里也充满了夏天的气息,母亲做的蘘荷毛豆拌饭,自来水薄薄流过的西瓜,去扫墓路上接连的蝉鸣与阳光在树梢和竹林上反射的光,都是很动人的场景。我常常感叹日本人在衣食用度方面对自然与物候的欣赏,比如夏天绘有鸢尾或牵牛的团扇,在细小的微物上,都一一注意到。这个夏天我却也见到很有爱的一幕,足以暂时抵消这种失落。有一天晚上在广场上散步,前面走着一家人,小女孩用五彩线绳扎两支辫子,穿着白底蓝色牵牛花纹的连衣裙,乘在父亲肩上。广场舞歌声四散,我跟在他们后面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