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卧室,给她看搁在书架上骨灰盒,还有纽约电影人拍摄先生剪辑版——木心于是在自己卧室缓缓说话,电视屏幕对着他空床,们就坐在空床上——晶晶没见过先生,几分钟后她退开,说是不忍看。
小代头回看,也只片刻,起身走去客厅墙角,默默抽烟。他不哭。惟春末来过短信,说为别什事下泪,念及木心,趁势大哭场,“好痛快”。木心逝世年半,这孩子总算哭出来,说,他还是不能接受先生“变成盒子里堆灰”。
木心留下事,可得件件做起来。初起着手《文学回忆录》,长路漫漫,待字字敲下去,倒是可把握。母亲在医院昏迷十天,再是昏累惨苦,回家坐定,录数百字,人即刻沉静。此事前后八九个月,如今回望,只瞬,今年以来,则每月去次乌镇:晚晴小筑,将要辟为木心故居纪念馆。
晚晴小筑幽静,如今转为凄清。楼客厅陈设如昔,终日窗帘拉起,黄昏,临院仍是群鸟归巢密集啁啾,入夜后,全楼漆黑,唯过道与吃饭间亮着灯,小代小杨仍住这里看守。面南三进小庭院那株枇杷树,枯死:每片叶子并不掉落,有姿有态,就那枯死。两条狗,莎莎、玛利亚,是洗衣妇起名字,春末莎莎死,入夏,纪念馆开工,东门常是开着,玛利亚出走,不再回转。西墙外是昔年孔另境先生孔家花园,种有茂密竹林,不知何故,去年割除大半,今年春,许是根脉窜入晚晴小筑,花园西墙根冒出十余株小笋,未久,竟成数米高小竹林。
四月天下午,和小代站在南院空房发呆。晚晴小筑落成后,南门迎对东栅景区街面,常年关闭,南院与北端花园由白墙隔开,中有小门,进门穿过花园,便是木心暮年居住二层宅邸。宅邸另有甬道通向东门,门外是公路,为避游客,主客由此出入。二〇〇六年先生还乡后,“木心美术馆”尚未动议,催他将这面南三间空房设为展厅,余事由和镇方操办,可是木心从未打算清理,直到他逝世,经年空置着。垂老后,先生诸事嫌烦,除勉力画画写写,已放弃切。固然,他活着时,安康最是要紧,现在他死,每想到南院空房,便犯愁——位于西栅美术馆动工,纽约设计者冈本与林兵来怕有二三十回,亲自督造——纪念馆迟早总要弄出来,怎办呢?
平畴远风
良苗怀新
坐东卧西之堂
作而不述之室
拟将悬在纪念馆几幅匾额,先生几年前就写好毛笔字。凡纸笔之事,他早早就有腹案,题签之类,平时就躲起来弄妥、放好,此外事,做,还是不做,木心永在犹豫拖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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