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我不忍心让幼子看到父亲这副只能缩着脖子挨骂的窝囊相。但我这人又生性和善,没法蛮横地反驳大骂:“我是丈夫,即便做错了,即便日子难过,女人就是不许对男人做的事插嘴,少在那里满腹牢骚,给我乖乖忍耐!”
抱歉抱歉,在我心情整理好之前,再等会儿吧——我只能不停地这么赔不是。
是遁词,她们一下就识破我这遁词了,所以被骂得更凶了。
我再也受不了了。
不只是嘴上逃避,我整个人都逃了出来。我并不后悔,但心情很复杂。像这样回头一看,也纳闷先前的欢迎款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仔细想想,一家之主回家,家人却惊讶、款待,这本身就很奇怪。我离家太久,久到甚至回家会令她们吃惊,所以理应劈头就被责骂才对。
十天前,我还像个孩子似的内心寂寞不已,现在却更加萎靡,像个婴儿般无助。
不知为何,但总觉得不好就这样直接回到我的闲居,却也没有别的去处。
这么一来,就像个断线风筝,虽然自由自在,但足不着地的那种无依无靠——怀抱这种心情的时候,不能产生快感,只会教人不安。我迷失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我无可奈何,来到日本桥,去了丸善。
这行动是出于毫无根据的想法,认为看看书可能会好过一点。
时辰还早,店也刚开不久吧,几乎没有客人。
我喜欢书,来过好几次,但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客人。
去年夏季前买过一次,后来来了四五回。
一年只来上四五回,所以算不上熟客,而且也不是每次来都买,因此也不能算上宾。但我还是认得店里学徒的长相,而人家似乎也记住了我。
想读的书我几乎都能在吊堂买到,所以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书。如果要在这里买,只能买刚出版的新书,或刚进货的洋书。洋书买了也只能摆着欣赏,所以还没进店,我已经是纯看不买的架势了。
我穿过门帘,心不在焉地浏览着展示台之际,学徒凑了上来。
不,人家也不是从小在这里打杂的,应该称他店员才对。每次来我都这么想。记得这名店员姓山田,是一开始推荐我新文体小说的青年。
“哎呀,高远大爷,欢迎光临。今天想找什么书吗?”
这圆滑周到的应对,果然不是学徒,而是店员。
“哦,只是路过进来看看而已,不算真的客人,你不必招呼我。”
我并不是路过,所以这是谎话,但不算客人这话是真的。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山田巴结说:
“哎呀,坦白说,我正在等高远大爷大驾光临呢。”
“等我?这就怪了。天下之大,应该没有半个人需要我才对。就连一时兴起回老家去,也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