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刻意把嗓子压得很低,说明他是受到主任秘书的压力,必须在月底以前把这屋子收回,并负责整修。他拿出一块折叠得很方的手帕抹去前额和下巴的汗珠:“真是对不住,上面催得紧哪——”说完这话,离去之前他探进半个身体朝前院角落的那棵柚子树打量一番,仿佛正在目测该如何整顿这些布满杂草及青藤的角落和壁面。林家成连声抱歉之后关上大门。
林老先生坐在餐桌旁,听见林家成进屋之后开口问道:
“什么人?”
“王振邦。”
“怎没请人家进来坐?”
“没事。”
“什么没事!”林老先生拍响桌子。
“人家还在上班。”林家成把小庭从旧衣堆上拉起来。
“下午你拨个电话给他,就说是我说的,问问公所修缮房屋的补助金拨下来没有。还有你告诉他,浴室的屋顶是不是该翻一翻啦——”
上午十点。林家成戴上暗绿色墨镜,照例先将车子调头驶入那条沿海堤的柏油路。这条路笔直而单调,四周好像披上一层细小的盐巴结晶。他摇下车窗,让海风吹进车内,路旁巨大沉重的人造礁石参差散落一地,堤防的斜面上密密麻麻的海蟑螂逃命似的钻动着,由于过分密集的关系,这些细小的黑点在快速梭替之中显得好像是静止的一般。林家成把车速降得很低,点燃一支香烟,面无表情地想着中午的事情。
摇上车窗,打开冷气,他决定待会儿独自带父亲去检查眼睛,让小庭陪母亲待在家里。他想到,可以把早上收拾过的那些旧衣物倒出来,让小庭陪母亲再叠一遍,这段时间内,他便可以带父亲到诊所去做一次开刀前的例行检查。决定之后,林家成加快车速转入省道,往市区驶去。半年前,林老先生已故好友的独子赵逸民医师回乡继承父业之后,老人家终于下定决心要做摘除白内障的手术,从那时起,他常说:“从小我就看他有出息,人家是读书的料。”
到了一家汽车厂,林家成熟练地直接把车开到修理间外边停下,从遮阳板后面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走向一辆正在修理中的白色汽车。
“朱头,出来一下。”林家成朝车底盘下的空隙叫了一声,一位理着小平头、躺在轮板上的修理工从车下游出半个身体,看到林家成,他丢下工具钻出来。
林家成把牛皮袋里的营业汽车证件等资料扔到凌乱油黑的工具台上,朱头看了一眼说:
“不玩了?”
林家成耸耸肩摘下墨镜,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打给朱头一支,自己也点一支。朱头把香烟夹在耳朵上,脱掉工作手套,从车尾上的槟榔纸盒里掐出一颗放进嘴里,再把盒子传给林家成。
“你老头决定开刀了?”朱头说。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