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的角落里偷偷地相信也许真的是这样。我是个没用的女人,头脑一定不太好,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离开女校后,我突然变了人。每天都觉得很无聊,帮忙家事、整理花圃、学琴、照顾弟弟,这一切全都好愚蠢,我瞒着父母,沉浸在爱情小说里。
小说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净写着人的秘密坏事呢?我变成一位只会胡乱幻想的、肮脏的女孩。此刻,我突然想照舅父所教导我的,把我所看到的事、想到的事就此写下,向神明告罪,可我没那个勇气。不,是我没有那个才能。而且,头上像是盖了个生锈的锅子,怎样都理不清头绪。什么都写不出来。这一阵子,我想要试着写写看。前几天,我悄悄地排好笔,以睡眠箱为题,把一个无聊的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写在记事本里给舅父看。舅父才读了一半就丢开记事本,一脸认真扫兴地对我说:“和子,你最好放弃当个女作家。”接着,舅父又边苦笑边像是在对我提出忠告般说道:“文学这种东西,没有特别的才能是不行的。”现在父亲反而还会一派轻松地笑着说:“如果喜欢,试试也无妨。”母亲有时在外面听到金泽富子,还有其他的女孩一跃成名的传闻时,也会回来兴奋地说:“虽然和子能写,但是没有耐性就没办法。以前加贺[16]开始到师父那边学俳句时,曾被要求以杜鹃为题做一首俳句来看看,她迅速地做了很多的俳句给师父看,可是,师父却一直没有称好。因此,一夜没睡地思考,回过神,天色已亮,她随手写出杜鹃,杜鹃鸣时,天已明。拿给师父看,终于被师父褒奖:‘写得好!’所以说,做什么事都需要有耐性。”
母亲喝了一口茶,低声喃喃念着:“杜鹃,杜鹃鸣时,天已明。的确,写得真好。”她显得相当佩服的样子。可是,妈妈,我并不是,我是一个什么都写不出来的低能文学少女。
烤着暖炉,读着杂志,因为睡不着,写了《暖炉是人的睡眠箱》这篇小说,结果舅父只看了一半就把它扔了。之后我试着读,也觉得它的确不怎么有趣。要怎样才会使小说写得好呢?昨天我偷偷地寄了封信给岩见老师,写着请不要舍弃七年前的天才少女。也许现在我已经变得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