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二妹,你怎么啦?
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想哭一场的愿望,那种感情太复杂了……到底还是忍住了。可汹涌的泪水把自贡吓着了,他惶惑地问,我说错话了?
我没有告诉他是“打秋风”这三个字刺痛了我。那几十年的等待和期盼……不是这三个字所能涵盖。就说那十只鸡蛋,也不是简单的事。冬天母鸡都不爱下蛋,有时母亲要跑几户人家去借。为了还上人家的鸡蛋,家里的母鸡不知要受多少冤枉骂……我抹了一把眼泪,摇头说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自贡问,哪样?我没有解释。我情愿相信,时过境迁以后,这只是自贡哥当下的语境,他的话像掠过耳畔的风一样没有分量。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想。
我们在承德耽搁了三天,李家兄弟几个全程陪同。我和海棠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仿佛是,我矜持,她比我更矜持。我们都是参透了彼此内心的人。吃饭,旅行,住宿,都是她跑前跑后、忙前忙后。可我却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温度,她更像一个称职的导游员。这一点,让我很别扭。我主动与她攀谈,问起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回答得简约而又冷淡:丈夫在人事部门上班,孩子在江南上大学。回答完,转身就去忙别的了。我思忖:莫非自己又居高临下了?那种有恩于人的嘴脸是让人厌烦的。我努力调整着自己,心态,神情,脚步。我的心思总围着她在转,不知她是被我起初的矜持所伤,还是这些年形成了这样的性格。或者,她只是以一种报恩者的心态在尽责任和义务。想到后一点,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有些后悔,初次见面不该计较太多。
我跟严先生交换对海棠的看法,严先生说:“海棠是多好的人啊,不温不火,不徐不疾,礼貌周到。是你对人的要求太高了。”
我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严先生说:“你就爱瞎多心。”
谈起这两天所受到的礼遇。严先生说:“过去你们总说人家忘恩负义,这次知道种瓜得瓜了吧?”
我有些心虚,说:“别瞎说,谁说人家忘恩负义了?”
严先生说:“当年李海叔叔在我们家喝棒子面粥,你忘了?”
我有点难为情。
我们回家的那个早晨,李家的三辆车都来了。后备厢里放满了东西,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的亏欠都补齐。我对自贡哥说,你这是干什么。自贡哥说,没事儿,现在咱有条件了。我无言地看着他们把东西塞进后备厢,又打开了车门,往车座底下塞。自贡哥说,我们这代比父辈强,赶上了好时候,他们一辈子活得太辛苦,太憋闷,太委屈。不怕二妹笑话,我们兄妹几个都参加工作了,老爹还非要跑去你家看究竟,看你们的日子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