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从没断过。
母亲没有因为钱挨过“瘪”。
父亲的言外之意是,他百年以后,母亲也不要受穷。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很不以为然。我不耐烦地说:“养儿养女是干啥用的,不是还有我们么!”
说这话时,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应该是在李海叔叔出现之后的事。那时孩子小,父母一直住在我家。有一天,父亲出去剃光头,回来摇头晃脑对我说,他要去窑地给人家做帮工。说好了,一个月给八百。
我一听就急了。说您没跟人家说得过脑溢血吧?没跟人家说因为干活摔断过一条腿吧?没跟人家说腿里还有三根钉子吧?我把父亲狠狠闹了一顿,总算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父亲孩子样地垂着头坐在沙发里,一脸的闷闷不乐。母亲狠狠白了他一眼,说:“你说话他还能听一耳朵。若是我说,他早夹着铺盖卷跑了。”
我说:“人都七十多了,还能跑到天上去?”
换来了父亲的一脸苦笑,那脸苦笑里埋藏着很深的寂寞。
我是正在上班时被人通知父亲病危的。我打了一辆出租赶回了家,同族的二娘正往外迈门槛,见了我摆手说,二姑娘快进去看看吧,抬头纹都开了。
我问二娘干啥去。二娘说,招呼人,给你爸穿衣服。
父亲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分明已经是弥留了。我重点看了他的额头,那些皱纹果然平展了,变成了一道道的白印子,脸上虚虚地浮着一层汗水,那汗水却是冰凉。父亲闭着眼,呼吸若有若无。我附在他的耳边说:“爸,我回来了,你听得见么?”父亲全无反应。怔了片刻,我又俯下身去,说:“爸,我们要通知李海叔叔么?”
父亲的眼球在眼皮底下突然骨碌了一下,随之便有一滴泪水挤出了眼角。父亲的眼泪让我心疼了,我把脸贴在了父亲的脸上,痛哭失声。母亲从另一个房间抱着寿衣赶了过来,一把把我拉开了。刚好,父亲的嘴里扑出了最后一口气。
事后母亲说,人的最后一口气扑到谁的脸上,谁一辈子都是霉运。
父亲的葬礼简朴简单。村里那时都讲究要“吹”儿,唱《大出殡》,穿白戴白。我们却只是一块黑纱送别了父亲。我绝口不提我跟父亲之间最后的对话,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没人想起通知叔叔,那时离叔叔最后一次出现在我家,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偷偷对老天说,父亲这一辈子以助人为乐,还不只是资助了叔叔一家。无论谁家有困难,只要求到他头上,他都会尽心竭力。村里那样多的人家,没有哪家的房子父亲没搁过手。父亲是瓦工,还是木匠。
如果老天有眼,就降一场雪送送他吧。
从火化场回来,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稀疏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