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又热又干。高温从六月一直持续到八月。闷热的早晨也因为持续不断的风而变得异常干燥;到了下午,空气中、她的皮肤上都满是灰尘。格尔达觉得身上又黏又脏,而且常常觉得疲惫。洗衣服似乎是在浪费时间,毕竟空气中充满了她从布料上洗掉的脏东西。菜园子把她和孩子们费劲打来的水吸得一滴不剩,等到他们又拖着一桶水从水井那边回去时,前一桶水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表层的土壤都已干透,渐渐地被风刮走了。
格尔达教孩子们如何用稻草盖住一排排作物,以保持作物中的水分,可在天气最热、风最大的日子里,这样做还不够。风会卷起稻草,把它们吹到空中去。她让孩子们把卡在围栏上的一簇簇稻草收集起来,等到晚上风势变小以后重新铺在作物上。
她开始觉得,风有一种独特的性格——它确实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大部分时间,它不分白天黑夜地呼啸着、咆哮着。可它似乎对她怀有敌意,阵阵狂风有时像手指,拽着她去她不想去的地方;有时候又像拳头,凶狠地敲打着她和这个世界,直到她觉得自己就快疯掉了。
她很早就种上了凉季作物,因为它们在夏季的高温天气来临之前的春季长得最好,可这个春天转瞬即逝,所以那些作物的长势并不算好。她站在一排作物的尽头,一边看着它们的长势情况,一边等着弗兰克和雷抬水回来。她背对着风,裙子和衬衫在身前鼓了起来。她在身旁地上的影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形。她试着抚平裙子和衬衫,让它们贴着自己的身体,但风实在太大,她做出的一切努力到头来似乎只是为了凸显她的肚子有多大。照我现在肚子变大的速度,她想着,我怀的有可能是整个世界呢。
雷和弗兰克还没走到小路上来,声音却先到了。很明显,两人正在争论,这一次是在争论谁那一侧的水桶更重、谁更强壮。格尔达注意到,两人争论来争论去,结果桶里大部分的水都洒在了回菜园子的小路上。她当即决定,来年,她会在小路两边都种上花。就种百日草——它们耐热耐旱,毕竟孩子们不会一直是小孩,也不会一直起争论、弄洒桶里的水。她提醒自己记住这一点,仿佛这样做真的会有帮助似的。
她用长柄勺将桶里的水淋到西红柿上,又吩咐男孩们再去打些水来,这时候,她听到弗里茨在叫她。她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他在果园的另一边,所以她看不清楚他需要什么。她把拔掉的杂草扔到菜园子边缘的杂草堆上。她的菜园子似乎被疯长的马唐草和旋花草之类的害草包围起来了。不是风,就是杂草。格尔达想。她抬起双手,轻快地搓了搓,让风帮忙带走沾在她手指上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