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身前的院子里一大群麻雀被惊飞,卷起一阵旋风,羽毛纷飞,鸣声回荡。他看见它们躲在橡树上,远远看过去,像是上面结出来的橡子。他走下走廊,一片安静中,只听得见木板嘎吱作响的声音。他沿着地上铺的石阶,从屋角一路走到院子边缘,丁香和绣线菊在一张石凳周围绕了个半圆。晚春时节,院子里会鲜花盛开,姹紫嫣红,香气四溢,引来蜂蝶阵阵;冬季,这里一片静谧,偶尔会响起微风拂过树枝的窸窣声。一年四季,这个地方都很清静,适合独处。他走到自己十八年前造的那张石凳前,环顾四周之后,把外套披在上面,又一手扶着石凳在旁边跪了下去。他的腰部发出抗议,出现了痉挛,他的坐骨神经受到了挤压,臀腿部都有剧烈的刺痛感。他咬紧牙关,试着通过拒绝承认疼痛来控制疼痛,等待着疼痛消失。接着他闭上眼睛,开始行动起来。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跟随着呼吸的节奏,先让肺部和横膈膜盈满空气,再平稳地吐尽,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举起双手,将两只手合在一起,再次希望她能活在这世上。她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他粉红、柔软的手掌和指肚上。她头皮上柔软的绒毛,她特有的麝香和血液所发出的温暖气息,垂下的嘴唇,乳白色脸颊上的睫毛,小到不可思议的手指,指甲上那些不起眼的伤口,肩膀上那块泪珠大小的胎记——这一切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仿佛昨日重现、往事重演。他从她脖子上扯下来的蛇一般的脐带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有十八岁了,这样一来,他便会成为一个大姑娘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小女孩的父亲。在某个瞬间,也仅仅在那个瞬间,他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那种痛苦是那么强烈、那么沉重,仿佛刚刚经历过一样。而揭开伤疤,让他这么痛苦的正是他自己。
她出生前,他曾接生过许多婴儿;她出生后,他接生的婴儿数量是之前的两倍。有些婴儿活下来,有些没有。他无力决定生死,他只是个懂点医术的人而已。他坚信这一点。可是,他可以在脑海中看到她,感受到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她在自己手中的重量。纵使他平素学了那么多东西,可他还是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这样一个让人感到痛苦的事实:她那娇小的身躯里什么也没有了。在这个忧郁的日子里,在小树林中,他想着她的模样,俯下身来,向掌心吹气。原谅我吧,他低声细说道,原谅我吧。
道歉一点用处也没有,现在是如此,那时也是如此。可是,等到他把肺部的空气呼尽,他屏住了呼吸,仿佛这么做能够改变过去。等到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