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小火舌在飘着,闪闪发光,像萤火虫的游行。他已经不觉得冷了,腿也不抖了。他很清醒,同时又很茫然,像在一个梦中醒来。树林已经面目全非了,树根像静脉一样搏动着,树枝无风摇摆,大地似乎在他脚下呼吸,而他丝毫没有紧张。一种巨大的祥和感将他笼罩,可海森堡觉得这太不寻常——考虑到他的现状——只怕这份平静随时都会变身为恐慌。为避免这种情况,他定睛观看起了那光的游戏:它们覆盖了整个空间,或从树冠上落下,或从地面的叶毯上萌发。其中的大多数都立刻消失了,但也有一些停滞在那里,留下了小小的残迹。海森堡的瞳孔都张大了,继而发现那些痕迹并不是连续的线条,而是一系列独立的光点。就好像它们是瞬间从一个地方跳跃到另一个地方的,并没有经过什么中间的空间。他被自己的幻觉催眠了,只觉思绪与他看见的东西融为了一体:那残迹中的每一个点都是无端生发出来的,而完整的痕迹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把那些点都编织在了一起。他把视线聚焦在了其中一点上,可他越是细看,那个点就变得愈发地模糊。他趴到地上,想捞起一个光点来,笑得像个扑蝶的孩子;可他刚要抓到,却发现,他被黑影军团包围了。
无数长着细长眼睛的男人和女人都在伸手想摸他,他们的身体都是用烟尘和灰烬雕成的。他们挤在他周围,也没法前进,正不住地发出嗡嗡声,像蜂群,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海森堡见一个婴儿钻出重围,爬到了他的面前,便想牵住他的小手;可是突然一声炸响,那些人就全都碎成了粉末,也叫海森堡跪了下来。海森堡在叶子堆里翻找着,想找到些什么残余物,那些幽灵都留下了些什么。他只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光点,唯一残存的那个。他无比小心地把它捡了起来,抱在怀里,开始往家走,大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鞭打着他外衣的褶皱。可他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它灭掉的。他找到了公园的大门,直冲大学的宿舍楼走去,见到自己房间的窗户时,他感觉有个庞然大物在跟着他。他朝后看,只见有个黑色的人影,把一切都遮盖了。他慌忙跑了起来,脚下一绊,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影子,正是他手里的光往后投射出来的。他转回身去面对他的幽灵,伸出胳膊,摊开了手掌。光与影同时熄灭了。
玻尔度假归来时,海森堡告诉他,我们对世界的了解是有一个绝对极限的。
这位领导刚走进大学校门,就被海森堡拽着胳膊拖进了公园里,都没来得及把行李放下,或是抖抖大衣上的雪。海森堡把他自己的想法和薛定谔的一结合——他边说边走进了树丛里,一手拖着玻尔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