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日记和寄给妻子的信中,爱国热诚让位给了对无意义的战争的苦涩的抱怨,随着他对同僚们的鄙视与日俱增,他的计算也越来越逼近奇点。最终抵达那里时,他已经想不了别的了:他彻底沉浸其中,对周围的一切心不在焉,以至于有次敌人都打过来了,他也没找掩体,一发迫击炮就在他头顶几米远的地方炸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冬季开始之前,他被分配到了东部前线。路上遇到的士兵跟他讲起了可怕的对平民的屠杀、强*,以及大规模的驱逐。一夜之间被夷平的村庄,从地图上消失的毫无战略价值的城市,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不讲军事逻辑的,bao行仍在不断发生着,往往都没法知道是哪一方的责任。而当史瓦西看到,他的一群手下正用远处一条吓得动都动不了、不停颤抖着的饿狗练习打靶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画的那些战友的日常,那些美景——随着部队的行进,它们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阴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页整页炭笔的粗线和消失在纸页边缘的漆黑的螺旋。到了十一月底,他的营队在白俄罗斯的科萨瓦郊外被编入了第十军,而卡尔被任命为了一个炮兵旅的头儿。在那里,他给他波茨坦大学的同事,埃希纳·赫茨普龙去了封信,附上了他奇点的初稿,描述了一下他皮肤上冒出的水泡,就战争可能对德国之魂产生怎样有害的影响展开了一段漫长的思考。他仍然深爱着这个国家,却眼睁睁看它停在深渊的边缘:“我们已经来到了文明的最高点,那接着呢,就只能往下落了。”
天疱疮、急性坏死溃疡性龈炎。他食道中的水泡不允许他吞咽任何固体。连喝水的时候,他的口腔和喉咙都会像火红的炭一样烧灼。卡尔被宣告无法医治,从军队中除名,可他还在研究广义相对论方程,压制不住自己思维的速率。随着疾病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脑子也转得越来越快。他一生发表了一百十二篇文章,几乎比二十世纪的任何一位科学家都要多。而最后那几篇,他是把纸铺在了地上,胳膊挂在病床边写的,脸朝下趴着,背上满是水泡迸裂留下的溃疡和痂,就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化作了当下欧洲的微缩模型。为了分散注意力,忘了疼,他做了个目录,里面就包括了恶疮的形态和分布、水泡中液体的表面张力和它们平均破裂的速度。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法将思想从他的方程所开辟的真空中解救出来。
为了避免奇点的出现,他将算式写满了三大本本子,试图找到一条出路,或是他推理中的一个错误。而在最后一本本子上,他写下了他的结论:任何物体都可以生成奇点,只要它的物质被压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