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说。
我和欧老师都保持着沉默。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节目凭借好运,横冲直撞,不知不觉已经穿过重重险滩。然而我们所以为的无畏无阻终究还是幻觉和扯淡。
“是因为钱的问题吗?”王鹿问。
“钱肯定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其他考虑。”欧老师说。
“什么样的考虑?”王鹿肯定不愿罢休。
“我和你一样,不认同这个决定。但我是站在节目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电台想要打造的是一个青春品牌,却在决策的过程中切割掉了青春中重要的部分。摇摆,傲慢,对具体事物的漠视,还有自蹈死地的热情。这样是不对的。”欧老师说。
“那个切割掉的部分,你说的是我吗?”我说。
“我说的是你们啊。但我想,对于你们个人来说,这样的决定无所谓好坏。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然后再作出你们自己的决定。”欧老师说。
“你们还记得那个得一等奖的西北男孩吗?”我问她们。
“记得啊。”王鹿说。
“有时候我遇见困难,便想象他去的地方,想象人生的其他可能性。风是怎么样的,草又如何翻滚成浪。但我现在觉得,我其实从没遇见过真正的困难。或者也有可能,最困难的时候确实已经过去了啊。”我这么说,想要安慰她们。
“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阶段性的吧。困难啊快乐啊。”欧老师说。
“是的。我明白。”我回答。
SARS的阴影消失殆尽之后,陈浩的预言得到应验。那段时间各地疯狂举办音乐节,新组建的乐队前赴后继,他刚刚改造完成的两间排练房突然档期全满。排练房虽然装修简易,但设施齐备。一部分是京留下的,一部分是从Ebay买的,都是便宜的二手进口乐器,对没有演出经验的年轻乐队来说已经足够。四十块钱一小时,学生有折扣,比在外面唱卡拉OK便宜很多。
小皮在论坛上开设了一个租赁板块,交换排练房的租赁信息,询问价格和设备。置顶的帖子里强调了排练房的规则,禁止吸烟,禁止明火,禁止私拉电线,禁止留宿。其实根本不管用。后来有昆山和苏州的乐队坐火车过来排练,一百块通宵。排练房里终日乌烟瘴气,留宿着各种流浪儿。防空洞的气氛很快变了,涂鸦覆盖了通道,更不用说遍地的烟头和啤酒瓶。有时候我们早晨回到指挥部,要穿过外面的呕吐物和烂醉的乐手。有过几次斗殴,最严重的一次从地下打到地面,招来警察和救护车。渐渐论坛里有人称陈浩为地下摇滚教父,后来大家见面都这么叫他,我们也跟着叫,觉得又好笑又讽刺。
后来有记者过来采访,拍了很多照片,让陈浩谈谈将来的规划。陈浩自嘲,说他不要做教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