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出门去接小象。她早早等在路口,背着旅行袋和水壶。这将是采访的最后一站。我原本以为所谓采访不过是聊一下午的天,结果却从春天一直持续到夏天,小象跟随我和群青跑遍了上海的批发市场。她有种热忱到奋不顾身的劲头,甚至比我们更忘情地投入我们的生活中,以至于所有让我和群青感到疲惫和重复的事情,以她的视角被重新看待之后,又再次具有了意义。
群青向来对我找女孩的审美嗤之以鼻,却意外地和小象非常合得来,毫无防备地接纳了她。我觉得这一方面是因为小象有种能令人敞开心扉的天赋,而且完全没把群青心事重重的性格当回事。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和小象并没有能够发展成真正的恋爱关系。我对小象的感情强烈且真实,但在我想要付诸真正的行动之前,她告诉我,她的男友在法国念政治学。他们相处多年,感情坚固,互相支持,约定两年后在巴黎重聚。所以她每周末都去法语培训中心上课,打算去法国念书。我想象过和她恋爱,无数次的,但能想到的场景和事情却都非常有限。我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情感教育,缺乏勇气,而且目光短浅。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小象成为了朋友,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也是伤心万分的朋友。
我和群青第一次真正开车上路都争先恐后要握方向盘,又都很紧张,两个人不断熄火和踩急刹车,在市区磨磨蹭蹭,等开上高速公路已经烈日当头。车里的冷气修不好了,不得不开着车窗,一旦提起速来,猛烈的风灌进来把群青的烟灰吹得到处都是,而且发动机的声音与公路的噪音震耳欲聋,只有把音乐的声音也开到最大与之抗衡。而小象兴致高昂,她大声跟着唱歌,朗读高速路牌上面奇怪的美丽的地名。
到了杭州以后,我们沿着钱塘江进了山,山里大片大片的茶树令人流连忘返,我们把车停在山腰处,顺着溪流的方向走,在茶林深处遇见一间小庙。庙里的气氛平静温和,有两棵挺拔的银杏,有香火,但没有人的踪迹。我们被一种少见的心情驱使,纷纷抽了签。小象抽的是大吉,我抽的是小吉,群青抽到凶。我想看群青的签上写的是什么,但他已经把那张纸扔进香炉里烧了,说这样菩萨才会帮他解决问题。小象的签上说的是宝塔和星辰,我的签上说的是迁徙的鸟。我们也没有看懂,模棱两可,但都把签留了下来。
我和群青第一晚便已经在网吧搜索了杭州所有制衣厂的地址,在地图上做好标记,规划了路线。第二天出发前群青叫我把现金都拿出来,不要全部放在包里。
“那放在哪里?”我问。
“都分散开来,袜子里、裤腰里都塞一点。”群青回答。
“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