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的树叶、无害的光线、通风口、无冗余的钢架和伟大博物馆永不陷落的穹顶,我们的后代将隔着玻璃念诵黄铜标牌上你的学名——我也在那名字里,与你同在,和你和你祖先的名字紧紧相嵌、咬合成不朽链条。那才是我。我本该——“
他像是噎住了。他毫无预兆地起立。"拼老命活下去吧畜生,”他庄严地抚平头发,“晚安。”
走到门边时我叫住他。他回头,面如云石。
“老鲍,是标本师老鲍吗?”
“不是。”他简单地答。他走出去,走远了。
照豆皮亚弟讲法,那日上午,他照例步行去板樟堂前地采买。刚过议事亭就听到大炮台山方向传来轰鸣,好似山基慢慢崩——那是六点正,因为支粮庙小子正好走出来敲钟。豆皮亚弟眼睛从吊钟移向街面同时,揭食的,乞食的,一个个撞邪,丢下摊档、粥碗、乞儿碗、手头架修,踮脚伸头,迷迷懵懵向大炮台街涌去。
豆皮亚弟自然也在其中。到连安巷口,遭遇咸虾巷吐入的人潮,完全塞死。五颜六色人头大水发起来,每个头都问着“怎么了”“发生何事”,所有头撞邪、迷迷懵懵。轰鸣声从北边一浪一浪盖来,像风飓挤过羊肠细道,像巨人吹空心苇秆,前所未闻,万分怪异。烧剩一块残壁的三巴堂立在西侧。现时人家不再叫它“堂”,改叫“牌坊”。颗颗心被怪声摄住,摇,心跳和碎语加人怪声,使它发绵发厚、发狰发狞:它总体远在山背后,但它又长又软前爪绕着山脚包过来!眼下不存在比怪声更重要的事。怪声摄住各人心魂,摄住澳门心魂。豆皮亚弟从风中听出坏感觉。怪声充大,躺在天地间,成一只大摇篮,摇得澳门发懵发梦,正梦着,新的怪声突然爆发,摇篮和昏梦都被拦腰劈开,人潮惊醒,人头翻涌,豆皮亚弟吓破胆,只见怒涛顶一个怪东西颠颠荡荡,朝他来了。
豆皮亚弟撑大眼,亡命地望。他人仔细细滑似塘鲸,索性一蹬二爬,踩着前后左右肩膀头顶登高望。起先那怪东西俨如一支水流柴,在潮头颠跳、颠跳。刺眼的耳鸣落下来,空气煞白,豆皮亚弟一下子撞聋,无数伸向天空的手的潮流将怪东西推送给他——因为他高高踩在肩上头上,怪东西几乎是从他鼻子底下经过了,无数的高高伸直的手摩掌、传递,黑的棕的红的黄的白的手指是五色海浪拍抚,豆皮亚弟下巴松掉,视线噗一声插进去,怪东西在五色的寂静的浪上漂流,极慢,又极快,怪东西过去了,插着豆皮亚弟的视线,插着无数支硬直的视线,漂远去了。
豆皮亚弟颓然滑落。一千只鞋底立刻合拢,要盖没他。世界重新返回耳中,发一千串炮仗的巨响,五种语言的尖叫、呼救、咒骂在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