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闭了闭眼,镇定心神,到榻上坐下,吴致恒便将那四函书推给他。
“郎主让我送给您的。”他道。
奉冰拆开书函,书是早被禁绝的纬书,辞句既无聊又危言耸听,奉冰一页又一页缓慢地翻过,试图从中拆解裴耽的意思,但脑子已经快要锈住,一旦开始运作,竟还发出吱嘎吱嘎陈旧的疼痛。
吴致恒道:“郎主还读了两句。”
奉冰抬头。
吴致恒回忆:“是什么……不知夏,不知冬,不见父,不见兄……”
“是《易经是类谋》。”奉冰沿着目录寻知这一卷在第三函,打开,便翻到这一页。
“不知夏,不知冬,不见父,不见兄,望之莫莫,视之盲盲……其王可谏者全,不移者亡。”
“对!”吴致恒立刻道,“就是这一句。”
奉冰咬了咬牙。
——“王”是谁?
这长安城里的“王”,已只剩下赵王了。
裴耽曾对他说过:“若真有那一日,遇上危难,你可以去找赵王,他晓得如何做。若没有危难,那你最好便不要插手,置身事外即可。”
奉冰的眼神变幻,他一页又一页地往后翻,可是书上的句子已不再能入他的眼。
找赵王。
是了,赵王在京多年,一定立有根基,裴耽既与圣人不睦,或许便与赵王走得更近。
其王可谏者全,不移者亡。
奉冰翻完了整三卷书,挪开后,却见书函底部还有软软的夹层。他将手指探入,便慢慢抽出一张窄幅的黄帛。
春时蓦地倒抽一口凉气,又立刻捂住了嘴,再看吴伯,后者却好像并不十分惊讶。
除了黄帛边缘暗绣的龙纹,这一张小小帛书,看起来实在是平平无奇。奉冰正要展开,吴伯却按住了他的手,眼神沉沉地道:“这是郎主留给您最后保命用的,您可千万不要……”
奉冰沉默。黄帛一分分从末端展开,他先是认出了自己父亲的玺印与圈红,而后是一行极简短而锋锐的字,每一个字上竟全都盖了郑重的玺印:
“皇帝行事如有不可,可领北衙六卫,行便宜。”
*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忽而拱了拱他的脚掌。
奉冰低头,却见是那只灰扑扑的小野兔,鼻翼正一耸一耸地往他的裤脚里钻。奉冰将遗诏放回原处,矮身将那小野兔抱起来,那野兔却朝着他龇了龇牙。
奉冰与它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花树上吹来的新雪。
“春时。”他站起身,将小野兔放入春时怀中,又揉了揉它的耳朵,“去给宅中的人手都放个假,就说是上元将至,都回家团圆去。”
春时领命去了。奉冰又看向吴伯,“圣旨查抄裴耽的旧宅旧人,估计您是要上通缉榜的,且在此处呆着吧。”
吴致恒点头应是,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