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让夜晚变得漫长,也令苍穹滋生许多可能性。
李十披着鸦青色褂子,未上楼,只坐在客厅里就着灯雕个小玩意。手里木头细细长长,精巧刀工刻出齐整鳞片,指头覆盖住顶端鹿样犄角,将上头木屑扫下去。
只雕半,她便停下来。龙是什模样,她未曾亲眼见过。年画上,书本里,龙眼都恶狠狠地突着,铜铃似十分威武,可她以刀尖抵着木面,总觉得应当有娇软眼皮,上扬眼尾,纤长浓密睫毛,以及水灵灵瞳孔。
若是笑得开怀,还会月牙似眯起来,有蜜糖堆作卧蚕。
她将木雕放下,开始想念宋十九。
说起来,宋十九这个名儿还是她起,当初未过脑子,叫得随意又敷衍。也不晓得她究竟是喜欢听她冷冷淡淡声“十九”,还是旁人恭恭敬敬声“九大人”。
她旧友,朱厌,雨师妾,寻常又叫她什?是阿烛呢,还是阿九?
阿九,阿九,李十觉得也有些动听。
倒是未曾再介意“九”同“十”究竟哪个大。
她将褂子紧紧,站起身来去厨房倒杯滚水,面吹面靠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抬头看两回西洋钟摇动摆锤,随后她将身子直起来,打开门想去院子里走走。
老旧木门将动静喊得震天响,仿佛开合回便是割下块肉。李十皱皱眉,抬头却见宋十九站在院子里。
世间有许多令人心动瞬间都在于“刚好”和“幸好”,好比说方才想念人刚好出现在面前,而宋十九出现,也称得上句幸好。
李十认真地凝望着她,仍旧是前儿那身月白旗袍,外套貉子毛沾两片碎叶子,衣裳下摆有两块不大明显干灰。她卷卷头发被拨得有些乱,轻浮随意地簇拥着她姣好面庞,倒比规整模样多些生动。
更为生动是她表情,眼珠子机灵又活泛,眼皮子却懒洋洋,嘴角稍稍勾着,也不知道笑还是不笑。
李十又留神看看她鬓边夜露,好似站有会儿。
她有些懊恼,想来是方才雕刻得太专注,才未听到她脚步声。
“去哪里?”李十问,嗓音像潜入梦里风。
而宋十九回答更是扰清梦,她说:“你知道。”
她眼神气定神闲又心照不宣,自己在哪里,对面人直知道。
李十眼神动,想起自己坐躺在洗澡桶里时,听见屋顶呼吸声。
屋顶上宋十九侧卧在砖瓦高高脊梁旁,脸颊枕着手背,身体起伏曲线美妙得似丹青圣手勾勒群山。同在钟山时样,她呼气又吸气,睁眼又闭眼,静悄悄地思索,也静悄悄地感受这座院落体温。
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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