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酸雾弥漫,连猫都眯上眼。我想,没有关系,下一次来的时候,它就彻底熟了,我可以摘一篮子,做成果酱,送给姜医生。
十月底,纽约喘不过气地下雨,五十三大道覆满红叶,这种时节,连艾姆赫斯特都美得惊心,我们打算去旅行。
诊所不能离开太久,姜铭瑄说:“要不……我们就去去普林斯顿?那边的秋天倒是真的美。”商量的语气,他就是这样的人,明知道任何事情我都会说“好”,但还是规规矩矩和我商量:要不我们周末去看《歌剧魅影》?要不晚上吃越南牛肉粉?要不你少喝一点咖啡,你不是胃不好?要不你今天穿那条?任何事情。
我连忙去请了年假,老板以为我生病,说:“Jenny,你看上去很累,是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我当然累,两个月里天天失眠,黑暗中凝神看姜铭瑄的侧影就能看三个小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一个月前,他让我退掉房子,搬进他家,距离诊所步行十几分钟,但那里已经是好学区。
两层楼的小house,前后都有不大不小的院子,前院篱笆上种层层叠叠的玫红色九重葛,后院搭着葡萄架子,搬进去的时候正挂着果。在二楼卧室做爱之后,姜铭瑄说:“要不要吃点葡萄?”我们就一起下楼,坐在后院里吃葡萄,吃一串摘一串,也不用洗。紫葡萄结霜色,黑暗中我们都懒得开灯,夜风拂过眼前所有,像一双温热而满怀爱意的手,像刚才他的手。
去诊所开了三次胃药,还没有下决心做果酱,姜铭瑄已经发短信约我。明明两个人都住在皇后区,我们却要在曼哈顿见面,分别坐地铁去,又一起坐地铁回来,笃定和诚意就这样在R线沿途慢慢上升聚集。车厢中有墨西哥男人找另一个墨西哥男人搭讪,学中文的犹太人手持一本颜真卿字帖,我和姜医生端坐在橙红色狭小座位上,一路沉默。从42街回到艾姆赫斯特,他送我到楼下院子,夏日正抵达顶点,从地铁到家短短五百米,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第二次约会的最后,他说送我上楼,防火梯狭小,只能一前一后上去,我又穿那条,怕在前面走光,就让他先上。楼下的人都睡了,后院里甚至没有一只猫,只有我的细跟鞋敲打铁质楼梯,像有人不肯罢休,反复催促。我们刚爬到二楼到三楼的拐角,他突然顿住,转头把我拉向他胸前,吻了下来。我们晚餐吃法国菜,前菜是牛油果浓汤,甜品是柚子冰淇淋,吻中就有这些,混杂出一种甜蜜的恶心。
我打着颤儿走完最后几层楼梯,开始思索今天有没有穿蕾丝内裤,但姜医生是个君子,他进了房间,喝了咖啡,却说:“我下次再来……今天……今天是我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