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五年十月初的时候,因为婚事而回家去。爸爸在家大兴土木,将所有房间都粉刷了一遍,又盖了两间新房间,而后由二姐买回新的床与窗帘。仲秋时节气温怡人,连续的阴雨过后,第三天下午,太阳出来了。带着明亮而强烈的光线,从种满已经黄熟还未收割的单晚稻和已经灌满米浆、垂下青青稻穗的双晚稻的田畈上投射而下。田埂上半人一人高的荒草,连同散布在远处田畈间的人家的楼房,楼房后圆锥形的水杉树影,都在这样的光线中带上一种逐渐走向成熟的青蓝色彩。微凉而干燥的风从阳光中穿过,使人感到微微温热的舒适与惆怅。在这样的秋天下午,我和妹妹在楼上从前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翻到了被扔在一只旧塑料箩筐里的一包旧物——大学第一、第二年感情尚未冷却的高中同学写来的旧信,高三毕业的夏天让同学写满一本的毕业纪念册,还有一些零散遗漏的旧照片。上一回翻到它们至少也是两三年前,于是我们又一次兴致勃勃翻了起来,妹妹找到一张被裁成半截的照片,举到我面前说:“看,石延平,你的照片!”
我接过一看,是一张初中二年级暑假时拍的照片。照片上我穿浅蓝色无袖连衣裙,剪着那些年我一直保持着的“郭富城头”,站在乡里唯一一所照相馆的室内布景前,手肘搭着一根石膏白的三角柱子,柱面上摆一盆各色玫瑰与一枝百合混杂而成的塑料假花,高处与我齐平。背景布上是青蓝色高山流水,山上一两棵松树,旁边用朱笔写着:
山高水长流
仙鹤传佳音
这张照片我记得清楚,那年暑假,有天在家不记得为什么爸爸用竹丝子抽了我的小腿,妈妈为了哄我,带我到街上给我拍了这张照片。那个夏天且不知道为什么脚脖子上生了疮,连着蚊子留下的红肿,被我抓到冒脓流血,连为了拍照而特意穿上的短丝袜,也被凝固的血珠粘在腿上,撕脱不得。后来某一天,出于虚荣心,我便把照片的下半截给裁掉了。
对于乡下长大的小孩子而言,从前拍照的记忆,珍重明亮如同深水中透射的阳光。因为拍照的机会难得,每一次拍照的经历都分外难忘。留存在记忆里我幼年时期唯一的照片,是三岁时和双胞胎妹妹一起在照相馆拍的一张三寸大小的合影。我们手牵手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衣裳,另一只手各执一把塑料花,照相的人临时挂在我们脖子上用作装饰的项链,因为太长了,几乎垂到我们腿上。这张照片直到我们念小学时才被从大柜末屉中无意间翻出来,黑白胶卷洗去塑料花的鲜艳,而给照片带上柔和亲切的光影,对那时的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珍贵的宝贝。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