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那个铝盒刮脸刀静静地放在我家的窗台上,黄漆脱得一点儿都没了,铝盒的白色在锃光发亮地闪耀着,而窗台斜对面的界墙上,那登了《百花园》目录的我的名字下面,却被许多的手指指指点点,按出了很大一团黑色的污渍,差不多连“阎连科”三个字都不太明显了。
算到现在,父亲已经离开我四分之一世纪了。在这二十四五年里,我不停地写小说,不停地想念我父亲。而每次想念父亲,又似乎都是从他对我的痛开始的。我没想到,活到今天,父亲对我的痛,竟使我那样感到安慰和幸福,竟使我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会拿手去我儿子头上摸一摸。可惜的是,父亲最最该痛、,bao我的那一次,却被我遮掩过去了。而且是时至今日,我都还没有为那次正本真切的偷盗而懊悔。只是觉得,父亲要是在那次我真正的偷盗之后,能再对我有一次痛就好了。在父亲的一生中,要能再对我痛上十次八次就好了。觉得父亲如果今天还能如往日一样我和骂我,我该有何样的安慰、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