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和黑痂
清晨,夜色正从院子里慢慢往外退去,最后些留在钻天杨树下面。夜里杨树像站在村子里巨人,有些吓人,又带来某种保护意味。屋子里是黑,星星似乎落在院子里,没有留下痕迹。
米热古丽在院子水龙头下洗脸手。九月下旬新疆,水有些凉,没有香皂,米热古丽手背结层黑痂,洗不干净。
“妈妈在家时候,手和你们样。”相比于这双黑黢黢小手,米热古丽有双在睫毛映衬下幽黑清亮大眼睛,不需要擦拭。眼下这双带着好奇骨碌转动大眼睛里,看不出泪水痕迹。
“中午回家来,看到院子锁着,屋里是空,就哭。”
即使说着这悲伤事情,却是清脆,带着种和眼神近似明亮质地,有别于这个维族村落里含糊普通话。
爸爸妈妈已经带着小妹妹出门个月,去苏尔克摘棉花。这间砖混小屋里,只剩下米热古丽和哥哥。出门之前,米热古丽和哥哥已经哭两天。母亲无声地擦拭孩子眼泪,自己也在无声地流泪。
新疆阿克陶县迪坎村,十岁女孩米热古丽和哥哥,父母出门打工摘棉花。
米热古丽、哥哥帮爷爷收玉米。
这是个多数时候无声院子,米热古丽父母都是聋哑人。说话是靠眼睛和手势,这大约是米热古丽眼睛这样灵活原因。手语也是从小跟着爸妈学会,拳头握在嘴前表示饿,只手在另只手上划是上学去,来客人,女人是手掠鬓角,从嘴角两边抹下去表示有胡子,是男。只要父母在家里,不用拿眼睛去看,也感觉到他们存在,她已经习惯这种寂静。
但现在,这座院子里就更寂静。除爷爷和小姨偶尔来看下,只有高高杨树和孩子们相处。
父母不能不出门。家里没有收入,只分亩地,连家禽也没有。因为多生个小妹妹,也没有低保,几年前改造房屋还落债务。z.府组织打工摘棉花,对于聋哑父母来说,是个难得机会。出门个月,父母起挣四千五百块钱,三个月就是万千五百块钱。对于数学很好米热古丽来说,这仍然是个只存在于黑板上大数字,有点让人头晕。父母睡房锁着门,但米热古丽知道,里面张大钱也没有,家里也从来没有超过几张大钱数目。
去年古尔邦节假期,米热古丽兄妹也曾由表姐带着出门摘三天棉花,公斤棉花块钱,天摘二十公斤,兄妹俩总共赚百十块钱。这是米热古丽生来第笔大收入。棉花是白,但当时米热古丽手却变黑。
父母直在出门。米热古丽三岁时候,父母去库尔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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