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兴奋地喃喃着,那种神情就像阔别多年朋友重又聚首。他从书架里抽出册对开本皮面书。翻开书页面泛黄,印着双栏密密麻麻小字体。他轻轻地捻动纸页,仿佛这些脆弱植物纤维明天就将随风散尽,不复存在。
他把纸盖好印章文件塞到教授先生手里,上面用意大利文写着:
,教廷驻土耳其特使安杰洛·龙卡利,请求加拉达圣彼得圣保罗修院向埃里希·奥尔巴赫教授无条件开放修会图书馆及其全部藏书,务必给予其必要协助。
于伊斯坦布尔,1937年1月
教授有点哽咽,又郑重其事地重复遍:“永远感谢您!伊斯坦布尔图书馆和书店杂乱无序,东方文学研究者兴许能够满意,但对于研究但丁学者来说,能找到东西就太少太少。如果没有这个图书馆,什都做不成。”
然后他们谈起上帝时间,谈起《旧约》和《新约》。
“亚伯拉罕和摩西对您意义更加重大,因为他们是您祖先,不是吗?”
“真,从未考虑过亚伯拉罕与本人关系,本以为是像您样去理解亚伯拉罕。”
“像样理解亚伯拉罕,这是什意思?”
“是说,像欧洲人样理解,像浸*在基督教文明中人样理解。”
“可您并非基督教徒,不是吗?”
“不是,始终认为自己是犹太人,但是,在此之前,首先是个语文学家。唯独相信,是人语言。是人在这个或那个历史条件下由语言左右思想。熟悉《旧约》语言,思索亚伯拉罕命运,比思索自己更久。”
“那《新约》呢?既读《旧约》又读《新约》人应当怎样看待亚伯拉罕呢?”
“有种模糊感觉,好像从加拉达图书馆里找到这个答案。”
有那阵,他们声音淹没在不息钟声里。他还记得那是下午三点,是第九时经钟声。教授突然说:“这钟声和在佛罗伦萨时听见模样。”他是个容易动感情人,这话让他鼻子酸。此人像但丁样流亡,像但丁样不知归期。如今他终于知道,教授先生在战争结束后离开土耳其,去美国。就像但丁没有再返回佛罗伦萨,教授先生也没有再返回他故国。他以后也帮助过各色各样流亡犹太人,但其中只有个人需要加拉达图书馆。们后来知道,不如说是加拉达图书馆在等待他。们还终将知道,究竟是教授先生需要特使阁下,还是特使阁下需要教授先生。
昔日教廷特使深吸口气,披上深红围肩。他走向阳台,前方引路人在扩音器前站定,开口时抑制不住颤抖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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