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招麻烦。”姚大爷说:“不错。叫老丁老张来跟你块儿看家。可是冯舅爷要跟们齐走。老丁老张都是药铺伙计,那家药铺就在马大人胡同南边儿不远,因为只卖中药跟茶叶,和洋人没来往,所以直到现在还没遭到抢劫。”
罗大回答说:“去叫他们俩,可是千万别再找别人。人少麻烦少。那铺子里呢?”“陈氏兄弟二人需要在铺子里。除去草药也没有什可偷。他们偷那个干什?们也没有洋镜子让他们摔;并且,铺子要直关着门,局势不见好转就直不开门。前几天,博威洋行被抢,把钟表、镜子都砸碎。个人拿瓶子香水当酒喝。喝下去,脸变得煞白,倒在地上乱喊乱叫。说喝下洋药中毒。在那家洋行做事个男孩子说,他们以为电话是妖魔地雷,装在那儿要炸死他们,就把电话砸烂,把电线割断。有人抓住个外国女人模型,扯下衣裳,把赤身裸体这个外国女人模型,扛在肩膀儿上满街走。群众欢呼,拿那个洋女人大开玩笑。孩子们跑去乱抢那金黄色头发,又乱打架……”罗大跟姚大爷都大笑起来。现在天大亮,院子里已经有人声。罗大卷起纸窗帘儿,那天是个热天。夏天夜晚在北京总是凉爽。在白天,因为是平房,居民把高丽纸窗帘儿放下来遮蔽阳光,使屋子里凉得跟地下室样。今年,姚大爷没叫人用芦苇席在院子里与房顶上高搭凉棚。往年夏天都要搭凉棚。有凉棚在上面,屋子院子就跟在大树陰凉下样,而同时空气仍然可以流通。因为五月里拳徒作乱,各处火灾太多,那种用杉篙芦苇席子搭凉棚容易着火,房子也就要引起火来。
罗大掀起门帘,走出屋去。姚大爷静坐会儿,定定神,听见他那掌上明珠般女儿木兰叫:“爸爸,您起来吧?”
那时候儿木兰还是个身段儿单薄孩子,以十岁论,长得不算大,眼睛晶亮,头发乌黑,梳成个辫子,垂在肩膀儿上,薄薄夏季衣裳越发使她显得瘦小。她常到书房来听父亲谈论各种事情,父亲也喜欢跟她说话。每天早晨,他父亲若不睡在里头院儿母亲屋里时,她就到前院儿来向父亲请早安。这是她早晨梳洗后第件要做事。她进来时,父亲问她:“妈妈起来没有?”
木兰回答说:“都起来,只有体仁跟妹妹没起呢。”于是又问:“为什昨儿晚上您说所有那些古玩都是些分文不值废物呢?”
“你若把那些东西看做废物,那就是废物。”父亲这话对木兰是太深奥,太难懂。“难道您真要把那些东西留下吗?至少要把那些玉跟琥珀小动物给藏起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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