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只是他第二次好好地打量她。她站在那里,跟他自己一样笨拙,穿着条法兰绒的旧裤子,臀部的地方打着大大的补丁,两条腿紧张地叉开着,仿佛在与人对峙并且下定了决心要捍卫自己的立场——只有一副矮壮结实的身形,而那股职业的优雅姿态被她暂时收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今天是个不顺心的日子吧?”他问。
“这种时候哪还有顺心的日子啊!”她解释说,“他以前经常会过来,刚刚听你按门铃的时候,有那么短短的一刻,我还以为……”她坐到他对面的一张硬椅子上,“跟我说说吧,你认识他,随便跟我说点什么。”
于是他开始说了起来。说啊说的,窗外的天空就变黑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他们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他跟我说:“我没想过要爱上谁,尤其不会是哈利的妞儿。”
“什么时候的事?”
“天气很冷,我站起身来去拉上窗帘,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我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我站起身后往下看着她的脸,而她也仰望着我。这不是一张美丽的脸——这就是问题所在。这是一张可以过日子的脸,日复一日,经得起岁月的消磨。我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国度,而我不会说这个国家的语言。我之前一直觉得爱女人就是爱她的美貌。我站在窗帘跟前,在还没拉上之前看向外面。除了自己的脸之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把目光收回到房间里找寻她。她说:‘那哈利那时候是怎么做的?’我想回答她:‘让哈利见鬼去吧,他已经死了。我们俩都爱他,可他死了。死人就是该被忘记的。’可是,当然了,我实际上说的是:‘猜怎么着?他只是用口哨吹着那首旧曲调,就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我尽力把那调子原封不动地吹给她听。我听到她屏住了呼吸。我朝四下里看了看,还没等我来得及想这是正确的方式、正确的一张牌、正确的打法吗,我就已经脱口而出道:‘他已经死了,你不能一直记着他一辈子的。’”
她说:“我知道,可是也许某些事会先发生。”
“这话什么意思——有事要发生?”
“啊,我是说也许还会有另一场战争,也许我会死,又或者俄国人会把我抓走。”
“你慢慢会忘记他的,你又会爱上别人的。”
“我知道,可我不想。你看不出来我不想吗?”
于是罗洛·马丁斯从窗口走了回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半分钟前在他站起身的时候,他是哈利的朋友,一直在安慰着哈利的妞儿;现在他成了一个爱上安娜·施密特的男人,而后者一直爱着一个他们都曾经爱过的名叫哈利·莱姆的男人。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说起过去的事。相反,他开始跟她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