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总是这样,每次总要等到满天里那些亮晶晶星星,颗颗,渐渐黯淡下去时分,他才靠在新公园荷花池边石栏杆上,开始对们诉说起他那些故事来。或许是个七八月大热天,游冶人,在公园里,久久留连不去,于是们都在水池边台阶上,绕着池子,个踏着个影子,忙着在打转转。浓热黑暗中,这里浮动着绺白发。那里晃动着颗残秃头颅,具佝偻身影,急切,探索,穿过来,穿过去,直到最后双充满欲望眼睛,消逝在幽冥树丛中,们才开始们聚会。那时,们腿子,已经酸疲得抬不起来。
们都称他“教主”。原始人阿雄说:他们山地人在第场春雨来临时节,少男都赤裸身子,跑到雨里去跳祭春舞,每次总由个白发白须老者掌坛主祭。那次们在万华黑美郎家里开舞会,原始人阿雄喝醉,脱得赤精,跳起他们山地人祭春舞来。原始人是个又黑又野大孩子,浑身小肌肉块子,他奔放飞跃着,那双山地人大眼睛,在他脸上滚动得像两团黑火——们导演教授莫老头说,阿雄天生来就是个武侠明星——们都看得着迷,大家吆喝着,撕去上衣,赤裸身子,跟着原始人跳起山地祭春舞来。跳着跳着,黑美郎突然爬到桌子上,扭动着他那蛇般细滑腰身,发狂样,尖起他小公鸡似嗓子喊着宣布道:
“们是祭春教!”
除他,你想想,还有谁够资格来当们祭春教教主呢?当然,当然,他是们爷爷辈,可是公园里那批夜游神中,比他资格老,大有人在。然而他们狠琐,总缺少像教主那点服众气派。因为教主来历到底与众不同,三十年代,他是上海明星公司红星——这都是黑美郎打听出来,黑美郎专喜欢往那些老导演家里钻,拜他们太太做干娘。黑美郎说,默片时代,教主红遍半边天,他看过教主在《三笑》里饰唐伯虎剧照。
“你们再也不会相信——”
黑美郎做作咧开嘴巴,眼睛翻翻,好像喘不过气来似。可是教主只红过阵子,有声片子来,他便没落,因为他是南方人,不会说国语。莫老头告诉黑美郎当时他们明星公司人,都取笑教主,叫他:“照片小生朱焰”。那天晚上,在公园水池石栏杆边,们赶着教主叫他朱焰时,他突然回过身来,竖起根指头,朝着们猛摇几下:
“朱焰?朱焰吗?——他早就死!”
们都笑起来,以为他喝醉。那晚教主确实醉得十分厉害,他那头花白头发,蓬得绺绺,在风里直打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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