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掉了。
那晚我在Mcgee’s一直坐到凌晨四点,酒吧打烊。回到六十九街的公寓阁楼里,我把医生开给我一个月的安眠药全部吞服下去。那晚我喝了七、八杯不掺水的威士忌,但头脑却清醒得可怕,医生告诉我,我免疫系统的T细胞已经降到两百以下,随时有发病的可能。我的楼下住过一个保险推销员,小伙子常常穿了运动短裤到中央公园去练跑步,练得一身肌肉。去年他突然发病,全身长满了紫黑色卡波西氏毒瘤,我在过道上遇见他,远远地便闻到一阵腐肉的恶臭。他在公寓房间里病死三天,才被发现。我们圈子里一直盛传着各种有关这场瘟疫的恐怖故事,据说有人消磨到最后想拔掉氧气管已没有抬手的力气。我不能等到那一天,一个人躺在阁楼里的床上慢慢腐烂,我无法忍受那样孤独的凌迟死刑。我对我那空虚的一生并无所恋,理应提早结束。
可是我仰药z.sha并没有成功,给房东送进了医院。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只剩下短短一程时,在绝望的深渊中,竟遇见了我曾渴盼一生、我的。
在圣汶生医院里,“香提之家”(ShantiHouse)的义工修女护士玫瑰玛丽对我说:“你现在不能走,还有人需要你的照顾。”她的话直像一道圣谕,令我不得不听从。出院后修女玫瑰玛丽把我带进了“香提之家”,接受两星期的训练开始参加义工。不知为什么,韶华,我看到修女玫瑰玛丽穿上白衣天使的制服时,我就想到你,虽然她的身子要比你大上一倍,可是她照顾病人时,一双温柔的眼睛透出来的那种不忍的神情,你也有。我记得那次到医院去探望你,你正在全神贯注替一位垂死的癌症病人按摩她的腹部,替她减轻疼痛。我看见你的眼睛里噙着闪闪的泪光。
“香提之家”是一个AIDS病患的互助组织,宗旨是由病情轻者看护病情重者,轮到自己病重时,好有人照顾。除了专业的医护人员以外,经常到“香提之家”来上班的义工有三十多人,各行各业都有,厨子、理发师、教授,有位还俗的圣公会神父,他自己也是带原者,他常常替弥留的病人念经。还有几个亚裔义工,一位菲律宾人,他本来就是男护士,另外一位香港人是服装设计师,大家每天到格林威治村边缘的“香提之家”报到后,便各自到医院或是病人家里去服务。“香提之家”本身还有一家收容所,专门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末期病人,这所病患的中途之家就在东边第六街上。
第一个分派给我照料的病人便是丹尼,DannyO’Donnell,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进出圣汶生已有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