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帮帮吧。胜利,还不赶快去找找钱先生和那外孙子?求求你,帮着找找,看看他们到底给弄到哪儿去。"
瑞宣很愿意马上跟着金三爷去找钱先生,可是打不起精神来。他不能把妈妈和妻子留在家里陪妞子,自己跑出去。没准儿妈妈伤心得会背过气去,甚至于死掉。他指指屋里。
白巡长走过去,金三跟在后头。白巡长打窗户玻璃往里瞧,眼就看明白是怎回事。他当多年巡长,什悲痛场面都见过,他知道,两个女定得哭出声来,要是静静光坐在那儿瞅着妞子,心里悲痛定会把人憋坏,特别是天佑太太准受不住。
"祁先生,您得领头大哭,"白巡长低声对瑞宣说:"您要是大声哭起来,她们就会跟着您哭。得哭出来,要不,伤心过劲儿,气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憋死。"
瑞宣还没想好是不是应当按白巡长说办,只见门外头走进来男女。
那男,象个又细又高黑铁塔,身子骨结实,硬棒。他没戴帽子,大兵似剃着光头。脸盘又黑又瘦,漆黑明亮眼睛闪着愉快光辉。他穿身小两三号学生服,上身长不及腰,裤子短露出小腿。衣服虽说没个样子,又不合身,可他穿在身上却显得很得体,朴素。他扬着头,硬棒脸上透着笑,右手拉着个女,是高第。
高第也瘦,因为瘦,那副厚嘴唇显得好看多。短鼻子周遭纵起不少条笑纹。头发没烫,嘴唇也没抹口红。看来,她已经完全摆脱大赤包和招弟对她束缚,毫不做作地显出她本来面目。她也扬着头,仿佛盯着老三腮帮子,又象是在看那高高蓝天。
转过影壁,老三就大声喊起来:"妈!"他声音响亮,连金三爷都吓跳。瑞全原来没打算惊动人,可是不由自主地喊起来。多年没叫过这个字,下子打他心眼里蹦出来。
"老三!"瑞宣也大声喊起来。刹时,他几乎把妞子死都忘。老三是中国青年代表——象征着勇敢,强有力新中国。瑞宣走过来,认出高第。他手个把他们拉到身边,滚滚热泪在眼睛里转好几个圈。白巡长很想过去招呼老三,见瑞宣抓住老三手不放,他就悄悄地往边上站站。他知道家人重逢时候,最不乐意外人打搅。"咱们走吧,"白巡长边说着,边把金三爷拽出门外。
老三语音象股春风,融化屋子里冰块。天佑太太始终哭不出声来,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妞子发呆。听见老三声音,她心怦怦地跳起来,象胎儿在妈妈肚子里乱踹似。她孩子,老三,在院子里叫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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