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终等这一场闹尽了,我可算食了自讨的苦果儿,横在书桌上是腰酸背也疼,由皇上拿外袍胡乱裹了带下桌来立住,眼见脚边折子撒了一地,便顺道儿格开他正待一一拾捡。
然敛袍扶腰一蹲下,却见最近一折上扎眼便是句:“……况乎国君无后,兹事体大,以妃嫔之——”
“去洗洗罢。”皇上神容如常地弯下腰,探手便从我眼前捡走那折子搁回桌上,见我还愣着,便一把又将我打横抱起来往外走。走动间我从他肩上往后头看去,只见那被他放回桌上的折子未及合上,还摊开着,上边儿洋洋洒洒的字迹漫溢了数页,未曾叫我看下去,也不知那后文还写了什么。
我环着皇上脖子,在他侧颊边亲了亲又趴在他肩头,而他只是静静将我再揽紧些,脚下步子踏过院中回廊亦如一贯的稳。
外头下人老早听见书房动静,热水便已烧好,回屋时徐顺儿正往屏后的浴桶里倒入了最后一盆儿,搭好了巾帕便阖门出去。我拉皇上除了袍子同我一道儿往水里坐,他便从后头抱了我,落手往我身下来替我清濯粘腻,于耳后亲昵片刻,不免还是问起我今日究竟同我爹说了什么。
我先说是日子到了,得去慧林寺给娘请经抄奉,默过几时却避无可避又思及爹手上那珠串儿,终还是忍不住将化缘之事说出来,同皇上好笑叹了口气道:“那和尚可大发了,我都不知我爹哪儿藏来的五百两银子呢,怕要叫慧林寺里头多塑几座金身都嫌多。我爹可真大方,亏我还愧了从前赌马输钱的事儿这些年,如今眼见都不算什么,指不定我爹当年还真是贪的,只没叫我知道罢了。”
皇上把我搁在桶边儿的手肘子拉入热水里,听言是轻轻笑了声:“我瞧你才不是心疼钱,你是心疼你爹。”
“胡说,我就是心疼钱。”我抬手就抓了水往后朝他泼,引他更笑起来,换我扭头瞪他:“笑什么笑,神佛本就没有可信的,这道理三岁娃娃都知道,我爹这大年纪倒要叫和尚骗——难不成他五百两银子递去庙里不是打了水漂?难不成那些个和尚念两句经我同我二哥就能如他的意去成个家了?可不能罢?”
皇上抹下一脸的水,起指捏了我鼻尖子道:“瞧瞧你,越说还越气上了,何至于?你俩兄弟的事儿自然不是佛能解的,可这道理连你都懂,你爹何尝又会不知?他应是看你俩兄弟都没个着落,如今见你侄子又大了,就更见景生愧觉着对不住你娘,可确然也没了别的法子规劝你二人,自然只能寄望那冥冥之道儿,摸串儿珠子散些香油大约权当一试,你何苦又要怪他。”
我晃头挣掉他的手,捉了他腕子也拉入水里,后仰在他身上往水里沉了沉,也由水波暖暖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