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江北修水利,上校似乎也因此被带走。老实讲,有很长段时间都想不起他,只有偶尔看见猫才会想起他。冬天楼下冷,猫般不下楼,待在楼上,楼上你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猫只跟父亲有感情,父亲不在家它们很落寞,经常东躲西藏,有点抗拒同们碰面。
时近年关,村子里又闹热起来,最热闹当然是春节头几天,家家户户都忙着拜年,走亲戚,迎亲戚,大人都在酒桌上,小孩都在数压岁钱。般这种热闹要到正月初十才会冷下来,但这年春节场大雪提前让热闹冷清下来。
是正月初七这天,场迟到大雪因为来得迟,似乎带补偿性,下得特别大,夜间封村庄,把家猪圈茅草屋也压垮角。这天早上,在天井里扫积雪,不知怎突然想起上校,想起他大头皮靴对着冰雪刀割、锤击喀喀声。这几乎是最早记忆,年复年被唤醒、叠加、固定,有点牢不可破意味。这天,心里是有些替上校忧伤,因为天这冷,不知道监狱里有没有给他配棉袄棉裤,没有话那定蛮受罪。
七四
这天晌午,天还在下雪,老保长突然身雪花,声不响,出现在家天井里。还是节日间,家里有客人,爷爷和父亲正在前堂陪客人聊天,看见老保长,两人都起身招呼他,给他让座。老保长却不理睬,脸杀气,径直走到爷爷面前,二话不讲,抡起手朝爷爷脸上连扇两巴掌,边骂:
“你个王八蛋,老子操你祖宗!”
大过年,上门打人骂祖宗,岂有此理!父亲和客人都上来连骂带动手,推搡老保长。父亲揪住他胸脯把他抵到柱子上,用手钳住他脖颈,狠狠骂道:“除非你承认吃醉酒,否则今天要你老命!”
老保长嚷嚷:“没喝醉酒,是替你兄弟打他。你问他,到底作什孽。”趁着父亲手松缓,他挣脱出来,又冲到爷爷面前骂:
“你个王八蛋!老子瞎眼,跟你好生世。”
父亲拦在中间,责问老保长:“你讲清爽,他作什孽。”
老保长哼声:“你自己问他吧,反正以后再不会踏进你家步,他也别让在外头看见,看见就要骂,就要打,打死他就去坐牢,你就去给送饭。真是滑稽,整日子对人讲这个大道理那个大道德,结果自己畜生都不如。”
老保长边骂边气呼呼往外走,经过身边时,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想脚踢死他,但又怕父亲不同意——父亲在场轮不到威风。注意到,他没有喝酒,身上点酒气也没有。觉得他是疯,想找死。天井里落满雪,滑脚,他踉踉跄跄走着,希望他跌倒,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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