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烟是爷爷,正对着,缩手蜷脚地坐在炉膛前小板凳上,脸肃穆、在行大事样子;个高大人背着,偻着腰,身子前倾,半个屁股坐在方凳上(母亲经常坐在上面边守着饭菜边纳鞋底),双肘撑在灶台上,两只手抱着耷拉脑袋,肩膀耸耸——就是这个人在呜呜,悲痛得不成样子,散架,上半身几乎瘫在灶台上。也看到父亲,他盲目地傻傻地站在那人身边,是副累极样子,也是丧魂落魄样子。
那人是谁?
在火柴熄灭前刹那,从衣服上下认出:他是上校!他穿是晚上送去那件白汗衫,背上印着个大大红号码:12。
记得清楚,父亲交给这件汗衫时,爷爷曾责备他,夜里蚊虫多,应该拿件长袖衬衫才对。父亲解释,这衣裳是上校母亲从普陀山寺院里请来,或许有法力,可以保佑上校平安。敢断定这就是给上校送去那件衣裳,如果不出意外穿它人当然是上校。
可是……可是……上校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跟心目中上校完全不样,颠倒不像!黑白不像!心中只有个上校,腰笔挺,大嗓门,风趣爽朗,胆大勇敢,天塌下来都不怕。即使给百个上校,也想象不到这个样子上校:这伤心样子!这委屈样子!这狼狈样子!
这真是上校吗?
是,错不,衣服是他,声音是他,背影也是他。
四
到底出什事?
第想到是猫,猫出事,跑。不,是死,跑应该大家去找才对。不,死猫也不至于这样子,这是天塌下来样子!再说,死猫小瞎子也不会放他出来。于是想到他那个白发苍苍老母亲,会不会是她死?老太婆病病歪歪,还整天不着家,四方八远烧香拜佛,神神叨叨,是快死怕死样子。
想到这里,心头反而松宽下来,因为这跟家没关系。愣着,想着,红黑烟头,像鬼火,呜咽声音,像鬼哭。如果真是那个叨老太婆子死,村里倒是少个多嘴人——她有些爱多管闲事,平常看见们调皮捣蛋,不是横加指责就是念阿弥陀佛吓们。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事,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事,只希望有人出来发话,尽快给出个答案。
爷爷像摸到心思,咳嗽声,发话,声音里没有点感伤和迟疑。“不走笃定死路条。”爷爷讲,是长辈老子口气,带着见多识广权威和坚决,“要走得尽快,必须在天亮前走,晚就走不成。”
接着是父亲声音,低落、沉缓、落寞,仿佛掺着上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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