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鱼,丢了奶奶。从那以后,他在前堂摆设香炉、烛台、关公像,祭祖拜神,消灾辟邪,直到红卫兵把这些法器抄走。后来我家的日子越过越晦气,惹出一堆事,可能跟这个有一定关系吧。
因为祭祀要用,前堂固定有一套桌凳,桌子是一张八仙桌,凳子是三条长板凳,两张太师椅,正中摆放。平时,我经常在八仙桌上做作业,爷爷在厢房里睡午觉,爷爷打呼噜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读课文也会吵到他,不许的。所以,每次爷爷睡午觉前,只要看我在那儿做作业,总交代我只准写字,不准读课文。晚上也是这样,睡觉前爷爷总会去前堂看看,如果有人他要赶:走了,走了,我要睡觉了。除非你是一个人,除非你们保证不出声,讲悄悄话。
爷爷讲,我睡觉像死猪,雷都劈不醒,他睡觉像松鼠,掉一片树叶都会醒。
但这天夜里,“死猪”却“活”了。我是说,这天夜里,我半夜三更醒了。
四十
不知是身上痒的缘故,还是月光太亮,照到我眼睛,总之我一下醒来。先是朦胧听到有人在嘀咕,后来听到有人在哽咽,呜呜咽咽的,时有时无。听见这呜咽声,我像着了火,一下坐起身,本能地。我这才发现,床上只有我一人,爷爷已经不知去向。门稀开一条缝,切进来一路月光,仿佛爷爷乘着月光走了;同时那个呜咽声也一同被月光照亮,满当当地挤拥在我心里:恐惧、好奇、刺激、紧张、混乱的感觉,在黑暗和呜咽声中左冲右突,起伏跌宕。
是谁在哭?
一个男的。
一个大人。
但不是我父亲,也不是爷爷,更不像大哥。
是谁?强大的好奇心战胜恐惧,我悄悄下了床,一步一步,猫一样轻悄。门缝够宽,我可以轻松侧身出去,然后如临深渊地循着声音去。声音来自我家退堂,灶屋里,最旮旯的角落,最避人耳目的地方。谁干吗半夜三更躲到那鬼地方去哭?四处没有开灯,我从月光里走过去,什么也看不到,一片乌黑,那呜咽声仿佛也变得乌黑,像鬼在哭。他的声音我似曾相识,又像被黑夜包裹着,使我无法辨识。只有一点很清晰,很奇怪,就是:他好似不会哭又好似不敢哭,不肯哭,哭得乱七八糟的,时而呜呜咽咽,泣不成声,时而哼哼哧哧,怒气冲冲。
他到底是谁?我有种要裂开来的痛快和痛苦。
门关得死死,我当然不敢闯进去看,但我知道阁几一头有个破洞(其实板壁上有多处缝隙和孔眼)可以看到退堂。借着月光,我蹑手蹑脚走近阁几,找到那个破洞。巧得很,我眼睛刚凑上去,只听里面嚓一声,一支火柴像闪电一样撕破黑幕,又比闪电持续更长时间。在火柴熄灭前,我已完全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