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株口中“他”,乃是不可言说禁忌。
在他设想中,这个字眼应当像根针,足够刺破解雪时此刻不动声色表象。
解雪时果然凝视着他。
“明日便是朕生辰,也是他。”赵株突然道,“太傅,朕想去看看他。”
他二人母同胞,历年生辰都是道过。只不过如今他已贵为天下之主,而赵椟却横死在宗册之中,削爵除封,永无翻身之日。
这两年来,他次也没去探视过这个曾经风光无限阶下囚——笑话,他不盼着赵椟短折而死便不错。
“终究是兄弟场,朕心中不忍,太傅,且陪朕去走走。”
他在试探解雪时。
太傅他……后悔吗?
解雪时道:“陛下顾念旧情,然而啄饮,皆有定数。”
他说得平淡,赵株清楚得很,他还有四个字隐忍不发。
咎由自取!
赵株心里登时泛起点凄凉嘲弄来,嘲弄是因着成王败寇,凄凉则是出于某种更为深切,更难以掩抑——兔死狐悲。
内牢院点着石灯。
和宫中处处晶莹璀璨七宝灯相比,这灯显得大为寒酸,伶仃点,隔着窗纸伏窜。
这内牢院不知关押过多少宗室罪人,里头压根没几个正经伺候内侍,都是些去势差役,孔武有力,专用来看管人犯。
这些人肚中有怨,蛇虺钻心,自然不会好生打理。
因而庭中荒草早已没胫,被寒气激,夜里看去遍是凄凄白霜。
赵株和解雪时私下里前去,既不遣人通报,也不掌灯,刚刚踏进中庭里,便听见里头哗哗作响,直如推倒银山般。
“富公公,底下孝敬来果子露,您玩这许久,也该歇歇手,让咱家顶上。”
“去,去,去!什……长三?真他娘晦气,晚上出去几十个银子儿……”
“富英,你这就瘟?你富公公裤腰带里拴着那吊钱,怎着也能耍个通宵吧?”
“嘿,就你这鸡公嘴,也敢咒咱家?”
解雪时听便知,这几个内侍偷*耍滑,倒在内牢院抹起骨牌来。
他不动声色,推殿门,果然被反栓住。
长剑悄无声息地从鞘中滑出,以种平滑无锋力度,瞬间切入门缝中。
只听“喀哒”声轻响,门闩分为二。
偏殿里内侍,正抄着盏油灯,看斗鸡细细碎碎地啄米。刚嘬着嘴唇,数到两百八十,就听得异动,抬起头来。
“什人——啊!”他登时屁股坐倒在地,骇得面色惨白,“解,解太傅……啊,皇上!”
那只斗鸡被他惊得窜,双翅扑腾,直直掠进暖阁里,说时迟,那时快,牌桌上数百张骨牌,连带着满桌筹码调羹莲子汤,都被掀得如灶中滚柴般,突突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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