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终于疯死。他活着时候,梨园行给援助有搭没搭,嫌他自作自受,是个无底窟窿洞。等他死,梨园界倒隆重对待起来,要替他好生操办操办,至于谁来主持这桩白事,大概因为要花钱缘故,大家都挺谦让。商龙声意思,是要水云楼出头。商细蕊不接话,他不愿意。以四喜儿所作所为,商细蕊在他落难时候肯递只馍馍给他,就算仁至义尽,其余再多点交情都没有。
商龙声说:“知道,四喜儿那样人性,这几年你在北平待着,没少吃他亏。”商细蕊吸吸鼻子,不讲话。商龙声说:“这不是为他,是为。”商细蕊疑惑地扭头看向商龙声,商龙声阔着腿撑着手,派气概地端坐着。此时卧室竹帘掀,走出个朱唇粉面时髦女人,女人手中端只盥洗铜盆,向商细蕊微微点头,冒雨将盆中残水泼在梅树根下。商细蕊眼尖地发现那盆中残水竟带着血红色,等女人转回身,不禁留心看她眼。商龙声这次来北平,来得蹊跷,仿佛是在进行着什秘密行动,商家班被他抛在天津,声称是投奔弟弟来走穴,可是很少登台,也很少与商细蕊见面。独个儿住在南锣鼓巷空宅,大笔大笔支着钱花,那阵子商细蕊听见屋里有女人声音,想必就是眼前这位,而现在,屋子里应该还藏着个伤员。商细蕊走过江湖,商龙声瞒不他。
商龙声没有打算瞒他,直说道:“有个兄弟犯日本人忌讳,躲藏在这里。想趁着四喜儿办丧事,让他夹在人堆里混出城。”
商龙声侠肝义胆是梨园行公认,为兄弟甘冒风险,这不是第回。商家门风如此,商细蕊也是当仁不让,默然想想,道:“得先见见人。”屋里人听见这话,不等相问,主动让年轻女人打起竹帘恭候。商细蕊撩起长衫就进去,床上半卧着个病中男人,首先拱手对他虚弱笑道:“商郎,们好久不见。”
听这声口却是旧相识,商细蕊无言还礼,在他跟前来来往往人太多,如今是彻底不记得这位名姓。这男人因为伤病,惨白脸瘦脱形,嗓子喑哑,该认识也要不认识,然而身上掩不住书卷气和官气,沉着安定,仿佛切都是胸有成竹。商细蕊不记得这张脸,但是对这派头倒是很熟悉,他身边向来多是文人和官宦。
商龙声不解释此人底细,只说:“教他冒充四喜儿堂侄,丧事你不用操心,全由们料理,不过是借水云楼名头压压。到时候扶棺回乡,与他道走。”
商细蕊从不在俗务上用心,耳聋之后,更加两眼放空,明知疑点重重,他也懒得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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