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地窖取吉米的尸体,这是最艰难的一段旅程。棺材依旧在昨夜停放的原处,空空如也,连尘埃也没有。然而……并不真是完全空的。木桩依然在原处,此外还有其他的某些东西。他感到喉咙口一阵发紧。牙齿。巴洛的牙齿——这是他剩下的全部东西了。本弯腰捡起那些牙齿,但它们在本的手里蠕动起来,仿佛极小的白色生物,企图聚拢起来咬他。
他厌恶地大叫一声,把牙齿扔出去,它们四散滚开。
“上帝啊,”他轻声说,拼命用衬衫擦手,“天哪,亲爱的上帝,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就这么结束吧。”
6
本想方设法把吉米搬出地窖,伊娃的窗帘依然盖在吉米身上。他将尸体连同窗帘一起塞进吉米的别克车,鹤嘴锄、铁铲和吉米的黑包一起放在后座上,然后开车去皮特里家。他来到皮特里家屋后临近塔加特溪流的一处林间空地,花费上午和半个下午挖了个四英尺深的宽阔墓穴。他把吉米和用沙发罩包裹的皮特里夫妇放进墓穴。
两点半,他开始填埋三位洁净者的墓坑。多云的天空中,光线开始变得黯淡,他的铁铲也越挥越快。他身上涌出汗水,但汗水并非完全来自体力劳动。
四点,他填满了墓坑。他尽可能为墓穴铺上草皮,把沾满泥土的铁铲和鹤嘴锄放进后尾箱,开着吉米的车返回镇上。他把车停在顶好咖啡门口,钥匙留在点火开关上。
他停了几秒钟,环顾四周。带有假门脸的商业建筑都已荒弃,似乎正在吱吱嘎嘎地俯身凑近路面。雨从中午时分开始落下,柔和而迟缓,就像在表达哀思。他和苏珊·诺顿相遇的小公园空无一人,孤独凄凉。镇公所拉上了遮光帘。拉里·克罗凯特保险暨房地产公司的窗口挂着“很快回来”的牌子,显露出空虚的活泼气氛。耳边只能听见轻柔的雨声。
他沿着铁路街向北走,鞋跟敲打人行道,发出空洞的咔哒咔哒声。来到伊娃的寄宿公寓,他在他的车旁边站了几秒钟,最后一次环顾四周。
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镇子已经死了。就在这一刻,他确定无疑地知道了这是真的,就仿佛他看见米兰达的鞋子落在路面上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他开始哭泣。
开车经过麋鹿牌子的时候,他还在哭泣。牌子上写着:“您即将离开耶路撒冷林苑镇这个可爱的小地方。欢迎下次再来!”
他拐向高速公路。开上匝道,树木挡住了马斯滕老宅。他驾车向南而去,驶向马克,驶向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