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家中的经济全都指望母亲的弟弟,同时也是母亲唯一的亲人——和田舅舅一手包揽下来。战争结束,时局变化,和田舅舅实在支撑不下去,看样子曾经同母亲商量过,他规劝母亲,不如将旧家卖掉,将女佣全部辞退,母女二人到乡下买一套漂亮的小住宅,享享清福为好。母亲对于金钱的事,比起孩子更是一窍不通,经舅舅这么一说,就把这些事都托付给他了。
十一月末,舅舅发来快信,说骏豆铁道沿线河田子爵的别墅正在出售,这座宅第位于高台之上,视野开阔,有一百多坪农田,周围又是观赏梅花的好地方。那里冬暖夏凉,住下去一定会使你们满意的。因为必须同卖主当面商谈,明天请务必来银座我的办事处一趟。——信的内容就是这些。
“妈妈您去吗?”
“我本来都交付给他的呀。”
母亲忍不住凄凉地笑着说。
第二天,母亲在先前那位司机松山大师的陪伴下过午就出发了,晚上八时,松山大师又把她送回家来。
“决定啦。”
她一走进我的房间,双手扶住我的书桌瘫坐下来,只说了这么一句。
“决定了什么?”
“全部买下。”
“可是,”我有些吃惊,“房子怎么样,还没有看就……”
母亲胳膊肘儿支着桌面,手轻轻按着额头,稍稍叹了口气。
“和田舅舅说了,是座好住宅,我就这么闭着眼搬过去,也会感到舒心的。”
说罢她扬起脸微微笑起来。那张脸孔略显憔悴,但很美丽。
“说得也是。”
母亲对和田舅舅的无比信赖使我很佩服,于是我表示赞同。
“那么,和子我也闭着眼。”
娘儿俩齐声笑了,笑完之后,又觉得好不凄凉。
其后,每天家里都有民工来打点行李准备搬家。和田舅舅也每天大老远地赶来,将变卖的东西分别打包。我和女佣阿君两个忙里忙外地整理衣物,将一些破烂堆到院子里烧掉。可母亲呢,既不帮助整理东西,也不发号指令,每天关在屋子里,慢慢悠悠,不知在倒腾些什么。
“您怎么啦?不想去伊豆了吗?”
我实在憋不住,稍显严厉地问。
“不。”
她只是一脸茫然地回答。
花了十天光景,整理完了。晚上,我同阿君两人在院子里焚烧碎纸和草秆儿。母亲走出屋子,站在廊缘上,默默望着我们点燃的火堆。灰暗而寒冷的西风刮来,黑烟低低地在地面爬行。我蓦然抬头望望母亲,发现母亲的面色惨白,这是从未有过的,不由惊讶地喊道:
“妈妈,您的脸色很不妙啊!”
“没什么。”母亲淡然地笑了,说罢又悄悄走回屋子。
当晚,被褥已经打点完毕,阿君睡在二楼西式房间的沙发上,我和母亲从邻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