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立即给母亲注射了一针。母亲见到舅舅,似乎已没有什么遗憾了,对医生说道:
“先生,请快点让我解脱吧。”
老先生和舅舅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泪光。
我到厨房里煮了一锅和田舅舅喜欢吃的乌冬汤面,放上油炸豆腐和葱花,加上医生、直治和舅母,一共盛了四碗,端到起居室给他们,然后将舅舅带来的礼品——丸之内酒店自制的三明治拿给母亲看,并放在她枕头旁。
“好忙啊。”母亲小声说了句。
大家聚在起居室闲聊了一会儿,舅舅舅母因为有事,今天必须赶回东京,给了我一封慰问金,准备和三宅医生以及陪同的护士一同回去。老先生对留下的护士嘱咐了各种看护要点,说病人的意识仍清醒,心脏也不算特别衰竭,仅靠注射应该还能撑持四五天。嘱咐完,当天他们就乘汽车返回了东京。
送走他们,我回到起居室,母亲对我露出亲切的微笑,用轻得像耳语一般的声音说:“真是忙坏了吧。”
她的脸上显得炯炯有神,不,不只是有神,看上去甚至有点容光焕发的样子。我暗想,大概是见到舅舅,心里特别高兴的缘故吧。
“不忙!”
我也喜不自禁地嫣然一笑。
谁知,这竟是母亲最后的遗言。
大约三个小时后,母亲去世了。秋日静谧的黄昏时分,护士为她最后诊了次脉,在只有直治和我两个亲人的凝视下,日本最后的贵妇人、美丽的母亲走了。
面色一点也没变。父亲去世的时候,面色很快就发生了变化,而母亲却丝毫没变,唯一的就是呼吸停止。停止了呼吸的母亲和平常也几乎没什么两样,很难觉察。脸上的浮肿从前一天起已经消退,双颊像蜡一样光滑,薄薄的双唇好像仍含着微笑,比活着的时候显得更加妩媚。我觉得此刻的母亲,就像圣殇中的圣母马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