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但是我认得你,你就是被我烧掉蛇蛋的那条雌蛇吧。你复仇的心思,我明白了,你快走开吧!赶快离开这儿吧!
我心里默默念叨着,盯住那条蛇,可它却怎么也不肯动弹。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护士看见蛇,于是重重地跺了跺脚,故意用很响的声音叫道:“没有啊,妈妈!做梦嘛,不准的呀。”然后往脱鞋石板那边偷眼瞧了下,蛇终于挪动身子,慢吞吞地爬下石板,游走了。
完了。彻底完了。当我看见那蛇的一瞬间,心底终于涌起一丝绝望。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枕头旁边也出现过一条小黑蛇,并且庭院的所有树上都爬满了蛇,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母亲似乎连从床上坐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了,整天昏昏欲睡,翻个身什么的全得靠护士帮助,而且几乎不吃不喝。看到蛇,我心里反倒平静了,仿佛所有的悲伤彻底一泄而空似的,转而变成一种近似幸福感的安恬,剩下的时间尽量在母亲身旁,哪怕多待一刻也好啊。
第二天起,我便紧挨着母亲的枕头坐下,打起毛线来。我打毛线也好钩织东西也好,比别人手脚都快,不过打织出来的东西却很差劲,母亲就一针一针手把手地教我。那天,我虽然无心打毛线,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拿出毛线盒子,专心一意地打起了毛线。
母亲盯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是打绒线袜子吧?要是那样,还得再加八针,不然穿上会紧的。”
小时候,无论母亲怎么教我,我毛线总是打不好,于是就会像此刻一样不知怎么样才好,但此刻除了难为情,还感到一种深深的眷念:啊,从此往后,母亲再也不可能像今天一样教我打毛线了!想到这里,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针脚也看不清了。
母亲躺在床上,似乎一点也不感觉痛苦,从早晨到现在,没吃过一点东西,只是不时用纱布蘸上茶水沾一沾嘴唇。然而,母亲仍然意识非常清醒,时不时地和我说几句话。
“报纸上登了天皇陛下的照片,再让我看看。”
我拿来报纸,将刊登照片的地方凑到她眼前。
“老了。”
“没有啊,是照片拍得不好。前几天的照片看上去就非常年轻呢,精神也好得不得了。现如今,是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啊?”
“为什么?”
“这不,陛下如今也解放了嘛。”
母亲凄惨地笑了,隔了一会儿说:
“想哭,也哭不出眼泪啦。”
我蓦地想到,此时此刻的母亲大概很幸福吧。所谓的幸福感,就像沉于悲伤的河底、闪着幽微的光的砂金一样吧,当悲伤到了极点,就会生起一种仿佛黑暗中现出微光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幸福感。假使真的这样,那么,天皇陛下、母亲,还有我,如今确实算得上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