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值得幸福,我要给你一百个棉花糖的拥抱。
国中期中期末考试结束的下午,我们一群人总会去百货公司看电影。因为是周间,整个电影院总只有我们。朋友中最大胆的总把鞋子脱-了,脚丫高高翘上前排座位。我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把鞋脱-了,一个个脚翘上去。至顽劣不过如此。我永远记得散场之后搭电梯,马尾女孩的手疲惫而愉悦地撑在扶手上。无限地望进她的手,她的指甲形状像太阳公转的黄道,指节的皱纹像旋转的星系。我的手就在旁边,我的手是解题目的手,写文章的手,不是牵手的手。六层楼的时间,我完全忘记方才的电影,一个拳头的距离,因为一种幼稚的自尊,竟如此遥远,如此渺茫。
后来,长大了,我第二次z.sha,吞了一百颗普拿疼,插鼻胃管,灌活性碳洗胃。活性碳像沥青一样。不能自己地排便,整个病床-上都是吐物、屎尿。病床矮栅关起来,一路直推进加护病房,我的背可以感到医院的地板如此流利,像一首童诗。为了夹咬测血氧的管线,护理师姊姊替我卸指甲油,又像一种修辞法,一种相声,护理师的手好温暖,而去光水好冰凉。问护理师我会死吗?护理师反问怕死为什么z.sha呢?我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因为活性碳,粪便黑得像马路。我身上阡陌纵横,小小一张病床,一迷路就是八年。
如果她欲把手伸进我的手指之间。如果她欲喝我喝过的咖啡。如果她欲在钞票间藏一张我的小照。如果她欲送我早已不读的幼稚书本作礼物。如果她欲记住每一种我不吃的食物。如果她欲听我的名字而心悸。如果她欲吻。如果她欲相爱。如果可以回去。好,好,都好。我想跟她躺在凯蒂猫的床单上看极光,周围有母鹿生出覆着虹彩薄膜的小鹿,兔子在发情,长毛猫预知己身之死亡而走到了无迹之处。爬满青花的骨瓷杯子里,占卜的咖啡渣会告诉我们:谢谢你,虽然我早已永永远远地错过了这一切。自尊?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帘拉起来,便盆塞-到底下,我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