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爬起,又跌倒,他眼睛似已蒙眬,大雨似已变成浓雾,他拼命揉眼睛,还是瞧不清。
远处怎地有车声、蹄声?是哪里来车马?
蒙眬中,他似乎见到有辆大车驰过来,他挣扎着还想逃,但再跌倒,这次跌倒后终于不起,他晕过去。
天色,更暗。
车声辚辚,健马不断地轻嘶。
俞佩玉醒来发觉自己竟在车上,雨点敲打着车篷,宛如马踏沙场,战鼓频敲,声声令人肠断。
他莫非终于还是落入别人手中?
俞佩玉挣扎而起,天色阴暗,车中更是黝暗,盏灯挂在篷上,随着飘摇风雨摇晃,但却未燃着。
车厢四面,零乱地堆着些扫把、竹箕、铁桶,还有条条又粗又重肥皂,俞佩玉再将车篷油布掀开些,前面车座上坐着个蓑衣笠帽老人,虽然瞧不见面目,却可瞧见他飞舞在风雨中花白胡须。
这不过是个贫贱老人,偶尔自风雨中救起个晕迷少年,俞佩玉不觉长长松口气。
只听这老人笑道:“俞佩玉,你醒?”
俞佩玉大惊失色,耸然道:“你,你怎会知道名字?”
老人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笑道:“方才听得四面有人呼喝,说什‘俞佩玉,你跑不’。想那必定就是你,你也终于跑。”
他苍老面容上,刻满风霜劳苦痕迹,那每条皱纹,都似乎象征着他段艰苦岁月。
他那双眯着笑眼里,虽然充满世故智慧,却也满含着慈祥喜意。
俞佩玉垂下头,嗫嚅着道:“多谢老丈。”
老人笑道:“你莫要谢,救你,只因瞧你不像是个坏人模样,否则不将你交给那些人才怪。”
俞佩玉黯然半晌,凄然笑道:“许久以来,老丈你只怕是第个说不是坏人。”
老人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吃些苦就要满肚牢骚,跟老头子回到破屋里去喝碗又浓又热酸辣汤,包管你什牢骚都没有。”
提起鞭子,“卢”声,赶车直去。
黄昏,风雨中黄昏。
车马走仍是无人小道,这贫贱老人,想必是孤独地住在这间破烂茅屋里,但这在俞佩玉说来已觉得太好。
他躺下来,想着那茅屋里已微微发霉土墙,那已洗得发白蓝布床单,那热气腾腾酸辣汤。
他觉得自己已可安适地睡。
只听老人道:“马儿马儿,快跑快跑,前面就到家,你认不认得?”
俞佩玉忍不住又爬起来,又掀起车篷角,只见前面条石子路,被雨水冲得闪闪发亮。
路尽头,竟赫然是座辉宏华丽大院,千椽万瓦,灯火辉煌,在这黄昏风雨中看来,就像是王侯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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