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平十六岁时,父亲说过这样的话。虽是骨肉父子,但一来关系并未融洽得可以促膝交谈,二来父亲就人生发表哲学(想必,大概)见解是极为稀罕的事,以致当时的交谈作为鲜明的记忆存留下来了。至于因怎样的情由说到那上面的,却是全然想不起来了。
“男人一生遇上的人当中,真正有意义的女人只有三个。既不多于三个,又不少于三个。”父亲说。不,堪称断定。父亲以轻淡而果断的语气这样说道,就像在说地球用一年时间绕太阳一周。淳平默默听着——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他感到吃惊,至少想不出当时应表达的意见。
“所以,即使你日后同多种多样的女人相识和交往,”父亲继续道,“如果弄错了对象,那也是徒劳无益的行为。这点最好记在心里。”
后来,几个疑问浮上年轻儿子的脑海:父亲已然邂逅了三个女人不成?母亲可是其中一个?若是,同另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疑问不可能问父亲。如开头所说,两人的关系并非亲密到可以畅所欲言。
十八岁离开家,进入东京一所大学,自那以来同几个女性相识和交往,其中一个对于淳平是“真正有意义”的,对此他深信不疑,即使现在亦然。然而,她在淳平以具体形式表明心曲之前(他要比别人多花时间才能将什么变成具体形式,天性如此),已经同他最要好的朋友结了婚,如今已当了母亲。因此,基本上应该把她从人生选项中剔除,必须横下心将这一存在从头脑中驱除出去。结果,剩给他人生的“真正有意义”的女性的数目——如果原封不动地接受父亲的说法的话——就成了两个。
淳平每次同新认识的女性交往时都要自问:这个女人对于自己是真正有意义的对象吗?而这一提问总是唤起一个苦恼,具体说来,就是他在期待(又哪里会有不如此期待的人呢?)所遇对象是“真正有意义”的女性的同时,又害怕将数目有限的卡片在人生较早阶段彻底用光。由于与最初遇上的宝贵女性失之交臂,淳平不再对自己的能力——将爱情适时适当地具体化这一具有重要意义的能力——怀有自信了。归根结底,或许自己是把很多无聊的东西搞到了手,却一再错过了人生中最贵重的东西,他经常这样想道,于是自己的心每每沉入缺少光明和温暖的场所。
因此,他同新认识的女性交往几个月后,一旦发现对方人品和言行有不如意或触动自己神经的地方——哪怕仅仅一处、哪怕微乎其微——他心田的一隅都会多少宽松下来。这样,同多位女性持续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就成了他的一个固定人生模式:打探情况似的交往一段时间,抵达某个地点后即自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