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人怪事(1)
身黑西服秘书在椅子坐定,声不响地看着。那视线既不是在左右审视,又不是在上下扫描,也并非尖锐得足以穿透身体,温度不冷也不热,甚至冷热之间也不是——视线中不含有所知道任何种感情。仅仅是在看而已。是否看身后墙壁亦未可知。但墙壁前面有,归根结底是在看。
他把茶几上银烟盒拿在手上,打开盒盖,捏出支没带过滤嘴烟,指甲往头弹几弹齐,用打火机点燃,朝斜对面吐口烟,之后把打火机放回桌面架起二郎腿。这时间里视线丝毫没有移动。
此人与同伴讲述模样。衣着整齐得过分,脸庞端庄得过分,手指修长得过分。假如没有切成锐角眼睑和玻璃工艺品般冷冰冰瞳仁,保准给人看成同性恋者。但由于眼睛关系,此君连同性恋者都不像,什都不像,不同任何人相似,不容人产生任何联想。
细看之下,瞳仁呈不可思议颜色。黑中带有茶色,又约略掺进些许蓝,且左右掺程度不样,简直就像左右各想其事,手指在膝头不住地动。产生种强烈错觉,以为那十指马上就要离开他手朝这边走来。莫名其妙手指。那莫名其妙手指慢慢伸向茶几,碾死大约减少分之烟。冰块在玻璃杯里融化,透明水混入葡萄汁,混得很不均匀。
房间笼罩在无可言喻沉默中。走进大房间时常遭遇类似沉默。较之房间大,沉默更来自其中人数少。然而占据这个房间沉默,其质则又有所不同——它是那样地滞重,有种强加于人味道。记得过去曾在哪里体验过这样沉默,而具体想起却花点时间。像翻动旧影集似捋着记忆,想起来:原来那是笼罩垂危病人沉默,里边蕴含无可回避死预感。空气总好像弥漫着灰尘,带有别样意味。
"都要死,"他依然凝视静静说道,副像是完全把握心理活动口气,"谁都要死,早早晚晚。"
如此言毕,对方再次陷入令人窒息般沉默。蝉鸣不止。它们拼命地磨擦身体,力图唤回行将逝去季节。
"对于你,准备最大限度地坦诚相告。"他说。说法好像在直译什公文,用词和语法固然确切无误,但语言缺乏活气。"但坦诚相告同如实相告又是两个问题。坦诚与如实关系,好比船头与船尾关系。先显露坦诚,后现出真相。其时间差同船大小成正比。庞大事物真相是不易显露,有时甚至要等到们生命终止之后才好歹露出。所以,即使不向你出示真相,也并非责任和你责任。"
没有办法回答,遂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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