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扫帚磕磕鞋底,神色如常,她也不问吴定缘能否及时消化,自顾自继续唠起来。
“接下来,朝廷先后派好几拨官兵来围剿,可惜这些人没想明白件事,们白莲教凭恃到底是什。不是所谓兵书宝剑,也不是什人多势众,更不是佛法如何神奇,而是官军自家。那些兵将你可不知道,跟蝗虫似,穿县过境,先把地方祸害遍。老百姓活不下去,可不就来投吗?老百姓为什吃这套理儿?因为他们活得太痛苦,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哪怕是假也好。所以官府派兵越多,白莲教众就越多。你瞧,悟透那个至理,便不必纠结于佛法,专心经营。官兵剿过几遍之后,手下有数万之众,从青、莱、莒、胶到诸城、即墨,无不拜佛母之名。
“后头事,你也大概都知道。朝廷到底力量大,把们队伍给打散。让信众们化整为零,分散到各地去传教起坛,自己也躲起来。嘿嘿,可把永乐皇帝气坏,满天下地找,还把山东官场杀个遍。不过他总算明白过来件事,朝廷折腾得越大,们白莲教就越兴旺,所以赶紧把这带田粮都免,算是给家乡人点活路。
“这几年来,就在济南城里居中调度,靠着几位忠心护法在外头奔走,暗中铺设力量。自从想通那个道理之后,传起法来如鱼得水,什说法最能蛊惑人心,就放进教义里去,什故事能煽动起情绪,就反复给你讲。有人嫌诵经麻烦,没问题,告诉你,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就能解脱;有人嫌香坛太远,没问题,告诉你,佛母有亿万天目,只要诚心颂祈,在哪儿都能看见——原本就是个炕头缝衣服村妇而已,瞧瞧被这世道逼成什样?”
唐赛儿说到这里,乐呵呵地端起碗来,咕咚咕咚饮而尽。
吴定缘听在耳中,嘴里都忘咀嚼,原来佛母诞生,竟然是这个来历。这跟外头传,可实在是差太远。可这让他更加警惕,唐赛儿实在太坦诚,居然像聊家常似,把白莲教最大底细和盘托出。饶是他在南京屡破奇案,也参不透这佛母真实意图。
难道这也跟身上“根儿”有关系?吴定缘只觉心烦意乱。
“行啦,听老太太唠叨这久,估计你也烦。出去见见你妹妹吧。”唐赛儿挥挥手。她甚至没叮嘱句“别说出去”,看起来对吴定缘十分放心。
“你就不怕杀你,为爹报仇?”
唐赛儿乐呵呵地转过身去:“你若是个莽汉,刚进殿里不由分说就出手,说不定还有机会。可惜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问题就是考虑得太多。现在你舍得吗?不想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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