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透过窗子还能看见月亮,门厅尽头的电话发出了两声刺耳的铃响。埃德·加诺威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楼梯口,不知道该拿月亮以及急促的铃声怎么办。他的妻子与他擦身而过,跑下楼梯,一时间,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谁,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跑了过去。她的白色睡衣飘动着,通常扎成发髻的头发也松开了,散落在她的后背上,一缕缕头发如同翅膀一般扇动着。她悄无声息,动作迅速,简直像个幽灵。银色的光透过窗子射进屋里,将他周围的房间——这个他非常熟悉的房间,他的房间——变成了某种虚无缥缈、超凡脱俗之物。
我在哪儿?他把手掌放在墙上。墙上的灰泥摸起来又滑又凉。他把手往下一滑,碰到了多年以前他自己钉在墙上的护墙板,手指摸到了一颗方形钉子的钉帽,然后又在钉子上方的几英寸处摸到了另一个钉帽。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了,他想起来了,我也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也猜出了电话为何会响起。至于是谁打的电话,并不重要。他用手摸了摸脸,脸颊上的胡楂很刺手,挠得他拇指上的一处伤疤直痒痒。他把手放在喉咙上,摸到了颈动脉,感受着自己心脏如鼓点一般稳定的跳动。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那群死者、那群将死之人,最后是那些面色苍白、担惊受怕的幸存者。几个小时前,他刚在一名年轻士兵的胸前涂了些膏药,到现在,那膏药的气味还残留在他手上。那人发着高烧,床上冒着热气,仿佛着了火。每次呼吸,他的胸口都会咯咯作响;每次咳嗽,他都会疼得大喊出来,这种痛无从安抚,也无从解释。就像其他病患一样,那个男人退回到自己的世界中,从饱受疾病折磨的人变成了传播疾病的人,除了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他什么都感受不到。“查尔斯?”加诺威曾喊着他的名字,“查尔斯·伯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那位年轻人盯着医生,眼神空洞,目光失去了焦点。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他那发烫的身体以及胸口传来的咯咯声。负责照顾他的那名年轻女子也快不行了,她的脸跟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样苍白。加诺威知道,她迟早也会死于这种疾病。
“两个小时换一次药。”加诺威轻声对她说道,他的脸离她的脸很近,好让她能听见他的话,“试着让他喝点水,如果他咽不下去,就用湿布给他擦擦嘴。”他给她做了下示范,仿佛正在跟一个听不懂英文的外国人说话。“听明白了吗?”他问。那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看着他,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一缕缕金发从固定头发的条状发夹上散开,无力地垂在她的脸上。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她的双眼如同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