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充实一个人的生活,应当把它砸个粉碎。当前线的弹片在弹坑上空呼啸,照明弹高高地往上直蹿,伤员被放在帐篷布上给抬回来,战友蜷缩在壕堑里,他们怎么能这样干!他们在这里是另一种人,是一种我所不能正确理解的人,这种人我既嫉妒又鄙视。我不能不想到卡钦斯基,想到克罗普,想到缪勒和加登,他们在干些什么呢?也许他们正坐在营房食堂里,或者在游泳,要不了好久,他们又得上前线去了。
在我房间里,桌子后面有一张棕色的皮沙发。我就坐在那上面了。
四周墙上用图钉钉着许多图片,都是我以前常常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图片与图片之间,是一些我过去喜爱的明信片和绘画。屋角里有一只小小的铁炉。对面靠墙搁着几个书架,上面放着我的书。
当兵以前,我曾经住在这间屋子里。这些书,都是我用教课挣来的钱陆续买回来的。其中有许多是旧书,例如所有的经典名著就全是旧的,有一卷蓝布面精装本,还花了一马克二十芬尼[17]。我买来了全套,因为我这个人很仔细,不相信选集的编辑能够把所有最优秀的作品统统编选进去。因此我只买“全集”。我孜孜不倦地把大部分书都读了,但是真正能够吸引我的却为数极少。我宁愿读另一类书,现代的作品,这类书的价钱当然要贵得多。有几本我是用不太老实的手段得来的,我从人家那里借了,却没有去归还,因为我舍不得同它们分手。
有一格书架上放的全是教科书。它们被保管得不太仔细,已经翻得残破不堪,因为某些原因,有几页已经给撕掉了。这一格的下面是期刊、报纸和信件,跟图画和草样乱堆在一起。
我很想回忆一下我自己当年的情景。它依然留在这个房间里,我马上就感觉到了,四周的墙壁把它保存了下来。我双手搁在沙发的扶手上;现在我无拘无束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把两腿跷起,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角落里,坐在沙发的扶手中间。小窗敞开着,从窗口望出去,我可以看到那熟悉的街道景色,尽头处是那座高高耸起的教堂尖塔。桌子上放着几枝花。钢笔杆,铅笔,一个作为镇纸的贝壳,墨水瓶——这里什么也没有改变。
要是我幸运,战争结束以后,回到这里,永远住下去的话,这光景一定也会是这样。我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房间,等待着。
我有点激动,可是我不愿意这样,因为激动是不对的。我要重新恢复那种悠然神往的心情,我要体验那种同样有力而无法形容的冲动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前每逢我转向书本时往往就会产生的。当时曾经从五颜六色的书脊上升起来的希望的和风,又会将我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