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蛋,乖啊,这是咱家自己人。狗缩了回去。女人抬头笑道,莉莉呀,我估摸你这两天就要来了,快进屋。
一进屋,周家莉就忍不住朝左手看一眼,左手柜子玻璃门里一个黑木框,框着黑白照片,春节期间照片前多了两小碟,一碟几个已干瘪的陈饺子,一碟白皮点心,三块叠了个小塔。房间里一股病人的陈腐味儿。
照片上是高勇则的儿子,六年前枪决。前年高勇则中过一次风,抢救是抢救过来,大半爿身子不做主了。
周家莉说,勇则最近怎么样?我去给他拜个年。女人说,今年换的新药吃,效果不错,有进步,上半年能自己捏住勺,下半年能拿勺吃两三口饭了……现在睡着呢。
她带周家莉往卧室走,棉拖鞋沉甸甸擦着地面。房门推开一条缝,周家莉凑在那条缝上,悄悄屏住气,往里看。里面像个洞穴,床头柜上开着夜灯,照亮枕上一个剃光了头发的后脑勺。她缩回身子,说,行,那我不吵他了,等他醒了,你给他说正则和莉莉来了。
女人领着周家莉到饭厅坐下,说,正则呢?周家莉说,嗐,他还是……女人笑道,在楼下冻着呢,不愿上来,怕看见他大哥那个惨样,是吧?周家莉说,是。把手里纸袋放在桌上,拿出点心盒子和伏特加,摆开。女人说,瑞禾堂,一看就是秀英给你拿去的。周家莉说,是。女人慢悠悠拆开捆盒子的绳,拿出一块,走到供照片的柜子前,打开玻璃门,搁在点心宝塔的塔顶。
她回头说,听说你们维伦,年前出来了?
周家莉一点头,嗯。女人趿着棉拖鞋,回到沙发处,点头,好,出来好,怎么样?周家莉说,也就那样,他在里面,盼他回来。真回来了,又心里恨得慌,每天看着他在屋里晃,忽然就涌上一阵烦躁……他还得适应一阵,现在手机扫码付款,都得我和正则教给他。
窗外黑夜里响起花炮声,一簇金灿灿的光,路过窗户,蹿上去了,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炸响,金色光屑纷落如雨。
狗无声走过来,伏在女人脚下。女人弯腰一捞,把狗提溜到膝盖上。周家莉说,这狗今年开始养的?女人说,嗯,夏天诚则给送来的,说是小甜出国念书不养了,让我养。我说怕养不了。诚则说你先试试,养不了再说。我问它叫什么名儿。诚则说小甜取的洋名,Illusion,不好叫,重取一个就行。我就给取个名叫:宝贝蛋。
她缓缓抚摸狗头,说,后来发现这名字取得可真准,这孩子听话得让人心疼。我天天给它买肝,买鲜肉吃。我自己吃不好,也舍不得让它吃次了。狗仿佛知道在赞它,满面庄肃,地包天的牙郑而重之地龇出来。
周家莉笑道,小菊,你那个溺爱劲又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