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群青接起电话说。
“你说个地方吧。”我回答。
“那去外滩看灯啊。”群青说。
我这才想起来,这原本是一年里我最喜欢的日子,国庆假期前一天。夏季一事无成,然而空气干燥,气温适宜,高架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是金色的。真正的假期甚至连第一天都还没有开始。
群青是我在美校关系班的同学,不是高中,是中专。这个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学习不行,没有特长,父母有一些人脉关系,但人脉关系不过硬,没多大用处,只能把我们安排在这里作为过渡,希望我们在流落社会之前能够开窍,或者至少学会一些谋生的技能。学校在吴淞郊区,靠近海,与世隔绝,曾经是海军训练基地的营房,所以操场上仍然留有很多身体训练设备,我们在这里像法外之徒一样度过了成年前最自由的三年。群青是班里唯一有美术基础的,他能调配出差别细微的颜色,使用工具得心应手,了解各种材料的特征和形态的变化。他的父母都是贵州一所工厂技术学校的美术老师,上海过去的知青。群青原本可以考上当地最好的重点高中,但他只想往外面跑,于是坚持独自回到上海参加中考。回来以后才知道两地使用的教材不同,这样稀里糊涂准备了一个多月,自然一所像样的学校都没有考上。群青这个人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一来他专业成绩太好,和我们班甚至整个学校的整体氛围不符合,二来他性格内向,心事重重,不好接近。
开学第一个星期,我在宿舍打赌输了以后连做五十个俯地挺身跳,还没做到二十个,就晕头转向撞到床架,撞得满口血。在医务室里面遇见群青,他因为擅自使用工作间的车床,削掉半个手指尖,血染半边衣袖。我们两个人哼哼着一同被校车送往市区的医院,路上相互展示牙齿的缺口和指尖露出的骨头。回来的时候,群青的手指包扎完毕,我则永远失去了半颗门牙。我俩因此成为患难之交。
之后我和群青都选了标本处理课,因为无法满足于课堂上只能摆弄死鱼和飞蛾,便一起去学校后山碰运气,希望能捉到鸟或者其他小动物。大部分时候一无所获,但最终在冬天结束前撞了大运,我们捡到一只刚刚死去的黄鼠狼,遵循物尽其用的自然法则,将腐烂的肉留给后山的昆虫食用,取下头部带回学校,去腐清洁,再经过一个星期双氧水的浸泡之后,获得一枚洁白坚固的纪念物。群青去日本的前夜,我们买了两支红星小二,学习古惑仔那一套,以黄鼠狼的头骨为证,一饮而尽,约定了永恒的友谊。
转眼几年没见,我们约定在英雄纪念碑底下见面。横穿过中山东路以后,我不由自主朝防波堤飞奔,直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