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的光环,一个33岁的年轻人,一个签名,一句话,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而仅仅是在7年前,他连一份推销员工作都没有保住。所以,哪怕战争结束,他已经逃亡到阿根廷,从“神”重新变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养兔专业户”,他依然沉浸在昨日辉煌中。最后他之所以,bao露自己,被摩萨德抓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实在忍不住向当地的其他德国移民炫耀自己是谁。在一张送给朋友的照片背面,他郑重其事地签名道:阿道夫·艾希曼——党卫军军官(退休)。
所以,艾希曼绝不仅仅是个被动的螺丝钉,“不知不觉”地成为一个罪人。他是高高举手要求成为螺丝钉,他是主动跳进那个杀人机器。在法庭辩护中,艾希曼不断强调自己只是个政策的执行者,却不谈论他如何把自己放到执行人的位置上去,这显然是避重就轻。这就像一个醉汉不断宣称,自己因为别人劝酒而喝醉了,却不提及是自己主动走到“别人的”酒席中去。艾希曼的恶,不仅仅是“平庸之恶”,而恰恰是“不甘平庸之恶”。
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艾希曼是那个向利益诱饵走去的人,当权者则是诱饵发放者。人为什么会作恶?因为作恶会带来无穷的好处:升官、发财、虚荣心的满足。一切极权体制招募打手的机制,都是对权力和资源进行最大程度的垄断,从而使得有抱负的人放眼望去,只有这扇门可以敲开。所以,问题不在于有抱负或甚至有虚荣心的年轻人想向上流动,想从nobody变成somebody,而是在一个资源垄断的体制中,这些年轻人获得成功的最便捷途径,甚至唯一途径,就是加入一场恶的游戏。
生产“,bao民”的机制三:意识形态
恐惧、利益是普通人作恶的两个台阶,第三个台阶,则是意识形态。恐惧让人沉默,利益让人积极,意识形态则令人狂热。意识形态是什么?我们之前也讲到过,意识形态本质上是一种翻译软件,把一个混乱的、无序的世界“翻译”成一个有意义的世界。很少有普通人愿意去作恶,但是,如果有一种意识形态把恶“翻译”成善,或把“主动的大恶”翻译成“不得已的小恶”,那愿意作恶的人就不但乌泱乌泱的,而且慷慨激昂了。
纳粹主义,就是这样一种翻译软件。我们今天可能觉得,纳粹的种族淘汰论简直愚不可及,德国人怎么会接受如此荒诞的意识形态?但是,站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纳粹主义并非完全不可思议。19世纪末20世纪初,达尔文主义思潮盛行全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时很多人认为,这一弱肉强食的法则,不但适用于动物界,也适用于人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