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落水,花木静英英,盆土大声倾泻。
当日黄埔水面唯一金鸡,亦被推向汹涌人头上,赤星流火,将万国的眼珠点石成金。无数手撕它、抢它,令它开张,成一大字,于是它的霸王傲气无论如何无法维持。它发一种厉鬼啸叫,黄金眼滴血,手仍然抢,仍然撕,烈火色羽毛扬出来,法琅彩羽毛扬出来——阿炮才知觉,它的一切羽毛会在日光下发射金属闪光一然后是花斑长翎,然后是层层叠叠短羽绒……唯一金鸡当场碎散,似祭祖日子锦地开光大盘碎散。番鬼闹。艇上男女被血、屎淋湿头,亦闹。有人即刻跳水,争夺四散的花斑长翎。
阿炮看得开怀大笑。笑饱,通身放软,瘫作一截船底缆,一对桃花眼瞟来瞟去。金鸡的热闹既完毕,他就可以专心望那个同他一艇之隔的置家妹。“芫女!”他叫她一声,“记得我吗?”
崔家妹无回响。
乱糟糟船艇渐平息,恢复成微颤大地。阿炮笑微微望芫女,心神荡漾,一下子就荡返某月某日午后花场。午后花场,蝉音浩荡,花香硬静。几个绿釉大缸上还贴着旧年挥春。花木仓门闩起,竹帘放低,地面铺张烂席。芫女发髻松乱,汗浸黄泥,在花木丛中慈然地摇。
某个瞬间,她望向一侧——可能是望向墙根那撮酢浆草花——突然真心一笑。无人看见,也无人在乎的真心一笑。
窗外葵荫里,一对非常青春小姊妹正在踢燕’,莺莺艾艾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