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他进出三次,伺候我吃、泡、排泄。大柜移来移去。我望出窗,植物园里静悄悄的。
我说:“奇了,我脑子里好像亮了。从未有过的亮
"好啊蛙,"那孩子蹲在墙角抱成一团,“我高兴。”
夜里,外头拼拼碰碰、长久地响着。有人哭。有人惨叫。有人砸木板。有马嘶鸣。鸟叫声此起彼伏,一直闹到后半夜。我趴下睡觉,迭亚高仍蹲着,守着我。第三天一睁眼,白石膏不见了。迭亚高显得疲劳,眼窝脸颊凹进去,脸上血痕不知何时已沉淀成疤。早饭吃麦皮。十点半左右,老陈敲门:“蛙即刻去红厅。”
又补一句:“即刻。”
迭亚高坚持让我换上正装。他替我裹上带滚边的黑纱丽。纯金锁链已经和它的女主人一起消失了好一阵,迭亚高就用一根晨衣系带做替补。那系带柔软轻薄,不会磨损我的皮肉。他一板一眼地给我套系带、打活结,到那时我才问出来:“是真的吗?”
“什么?”
"Ho死了。是真的吗?”
“是的蛙。”
“——是什么?”
“H。死了。是真的。有个渔民在割狗环沙底起出他的尸体。”
他望一眼照身大镜,从黄铜盆沾水抹额前头发。他头发又黑又鬟。
我俩一前一后走,走完走廊。那走廊经了浩劫。我俩下扶手楼梯(梯毯失踪,梯肉裸露,货单乱散),穿过连廊(一只鸡惊飞着离开吊灯;班琅彩大花盆碎在半道上;几块冷却的牛粪沿路摊着,被碾得一塌糊涂)和前厅。
宅门大敞。外头日光刺眼,无一丝风。几匹亮晶晶、戴眼罩的花马慢悠悠甩尾。两个兵头扛着枪,歪站在棕桐树荫下闲聊。
红厅静得要命。只有我的肉爪噗滋噗滋发响。怪不好意思的。六个番鬼,统统穿成黑色,一个坐,五个站。老陈候在右侧。他们身后,法式大窗框松脱、半悬。玻璃尽碎,被不知谁人扫作一堆、归在墙角。一只藏马鸡头朝下塞在壁炉膛内,撕得破破烂烂的。
“巨蛙——"老陈笑眯眯说,“连同它的专职饲养员,五年经验。”
六个番鬼聚头低语。一个问:“动物目前健康吗?”老陈望向迭亚高,迭亚高连点五下头。
“健康,休斯先生。”老陈说。
番鬼说:“根据遗嘱,饲养员应跟随动物一并转移。”
老陈笑眯眯:“一切照足程序来
“去办吧,上船前务必备齐各样文件,”番鬼说,另一个番鬼在一沓纸上一划,“下一项木雕版两百三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