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速很慢地跟她讲,“你婆婆,小时候,生在德国,法兰克福玛丽亚医院,是在那个医院出生第个中国孩子,医院还特意送给她,个纪念胸针,她妈妈就给她起名叫玛丽”。
这个故事,们小时候听过很多遍。姥爷生于上海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开着好几房药铺,数代都是名医,宅子里挂满病人送匾。“悬壶济世”“妙手回天”“仁心仁术”“杏林春暖”“大道岐黄”“思邈重生,修合成君臣佐使;华佗再世,望闻知肌理秋阳”……那时候病人不知怎都那有文化,这许多表扬信样匾额对联,文辞重复竟不多见。到姥爷这代,风气变。家里并不古板,早早地商议好,送大儿子出国去,改念西医,哪朝哪代都会有人生病,中西医兼修,可策基业万全。姥姥已经提前嫁过来,为是能跟着出去陪读,学护士,好照顾姥爷,结果在德国生下妈。
小时候,左邻右舍都知道,住在东头顾老师,是个德国鬼子,家里还有本德国护照呢。其实母亲除几个最简单德语单词,句完整德文都不会说,她在德国只生活到两岁,就跟父母回国。穿着白花蕾丝围兜裙,戴软呢无边小帽,活像个大洋娃娃。回国轮船走三个月,船上吃不惯,闹着要喝可可牛奶,下船时吐得脸色铁青。
母亲人缘直不好,她高度近视,戴千多度眼镜,见人也会打招呼,但总觉笑得有点勉强。周围大娘大婶大姑子小姨子家长里短闲唠嗑,不带她。早年间邻居们包饺子,或得什时鲜吃食,还会邻里之间送盘尝尝,也没她份儿。母亲自己不太会做,也就不肯吃别人。亲耳听见过几个女在井台上压水时候议论妈,“眼乌珠长在头顶上”。但眼高于顶母亲竟然也有好朋友,县图书馆管理员是也。天知道她是怎维系这种友谊,反正那女每两个星期来们家回,来也不多话,每次都用玻璃绳提着溜书来,像乡下人走亲戚用草绳提着串子自己捉螃蟹。
们家房子是排教舍改建,每两户分间教室,中间用板壁隔开,木板很薄,比马粪纸也强不多少,那边厢人家掐架,这边听得清二楚。大哥那时正长身体,又贪睡觉,又舍不得听床,经常叹气,说隔壁到夜里就不消停,要两口子摇床哼哼,要整宿整宿地咳嗽吐痰。“都掏成痨病鬼子,怎还有劲浪?”
“那算好,他家媳妇儿被窝里放个屁,这里都能闻出是萝卜味儿。”二哥搭腔。
母亲远远地翻个白眼过来,两个小子吓得不吭声。人臭臭张嘴,她最讨厌听人背后议论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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