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簸箕之类,就不用向人买了。再栽上一两棵枫树,枫叶红的时候很好看,能让老屋活跃些,免得僧气十足。
子恒问人要了棵根部很大的竹子,把竹梢砍掉,用稻草包上砍掉处,栽在屋后山上。又栽了两棵小枫树。第二年,山上长出三棵好大的笋子,然后变成三棵大竹子。几年后,老屋成了青山立其侧,竹林立其后。枫树也有一人多高,巴掌大的叶子,秋天便红艳艳一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辉。
老房子依山而建,不断有竹叶和枫叶飘落在屋顶上。站在山顶望去,黑瓦上铺陈着红的枫叶、绿的竹叶,着实好看。可这些叶子盖住了屋上的瓦,妨碍了水流的畅通,一遇刮风下雨,屋里就到处漏水。一年总要请好几回泥工上屋顶扫树叶和捡漏[23],成了空前的大麻烦。
一日,子恒扫地。弯腰扫到秋园床底时,竟然发现那儿生出两棵竹笋,一般大小、高矮,似双胞胎样长在床底下。子恒觉得好笑,忙叫秋园来看。“这竹子生命力真强,从山上地底下钻进房里,花了多少力气。要是它们知道自己会成为盘中餐,绝不会贸然行事。”说完,子恒将床铺搬开,挖出笋子,笋块雪白、脆嫩。
那年之骅回家,吃到了没见过阳光的笋子,但没能喝上鸡汤。秋园养的十三只鸡又被偷了,仍是挖墙脚进来。
六
八十九岁那年,秋园平地跌了一跤,胯骨跌断了,只能仰面朝天躺着。
她疼啊、疼啊、疼啊……没有了肉,只有骨头,那一把疼痛的碎骨。骨头抵着床垫很不好受,她不停地让人给她换姿势。每搬动一下,她便疼得像一只吱吱叫的小鼠——被捕鼠夹和疼痛夹住的、皱缩绝望的小鼠。
子恒和赔三抬着她去了医院,想接好她的骨头。可是接了又断。他们又冒险把她搬上车,送到省里最好的骨科医院。那儿的医生只肯开药,不肯接骨,担心在骨头接上那一瞬间,她会疼得晕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之骅赶回老屋,每天精心照料秋园:抚摸她的身体以减轻痛楚;小心翼翼挪动她的身体,以免生褥疮;实在疼得厉害就喂服安眠药,让她昏昏睡去。后来,秋园神志不那么清醒了,对之骅说:“你是谁啊?何里对我这么好?”
那个酷热的夏天,秋园不安地死去了。
先是喉头涌上一阵痰,急剧地喘咳,然后奄奄一息地平缓下去。最后一刻,她突然睁大眼睛,看了她的孩子们一眼——长大了的孩子们正立于床头,守候着她的死亡。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眼。就这样,秋园带着她的碎骨、她骨头里的疼痛、她的最后一眼,去了另一个世界。
整理遗物的时候,之骅在秋园的棉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